他的步子迈地很稳,矫健的身子和步伐踩在地上,竟然一丝声响都没有。但走到离床前不到三四步的样子,萧子顷却开始踌躇了,不敢多上前一步。黑色的身影愣愣地仿若定住一般,痴痴地望着床上的少女。
十一月的夜晚很是寒凉,她已经开始用丝滑柔顺的银丝羊绒毯了,那细嫩光洁的藕臂却出了毯子外头,嫩白的有些刺目。少女修长的脖颈与领子之间露出来的肌肤,还有性感娇弱的肩头,在月光的呈映下,都仿若在发光。萧子顷下意识地抽抽鼻子,却只闻到空气之中隐隐散发的少女芳香,一时之间,他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大约是炭盆里的火,烧的过于旺了吧,他这样暗暗想着。
萧子顷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做出这种夜闯深闺的事情。他一面对自己又是唾弃和自责,但却又控制不了自己胸膛中那跳跃的小雀。已经有五个月,没见过她的面容了。今日在茗惜的喜宴上,络绎不绝的宾客里头,他却只能看见她一人。
她还是那样美。
一如过往那般通透又傲气的眉眼,一如过往那般娇俏可人的笑意,对了,还有嘴边一对儿可爱的梨涡。这统统都是他所思念的。
想着,他又暗自恼怒起来。这个丝毫不在意他的女人,她的娇俏、她的梨涡都可以随时给旁的人。你看她今日在喜宴上笑的多甜,只怕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她也是这样轻松、愉悦罢。他的这些懊恼和挣扎、惶恐和患得患失,她怕是不会有的。
她甚至不会知道,在他发现她那些恶毒的手段之后,第一时间从心头冒起的却不是对她的唾弃,而是窃喜——能够窥探她秘密的窃喜。他用了五个月来谴责自己的卑劣,但她却仅仅用了一面,就让他沉沦在这种卑劣里头深深无法自拔。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魔障了。
又或是,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坏掉了。
忽然,床上的佳人翻了个身子,细微的“唰”声却惊醒了痴望的身影。萧子顷紧张地退后一步,那个曾经面对过万千敌兵的冷面威武将军,此刻竟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实际上,这一边躺在床上装尸体的林映,实在被床边饿狼一样的视线盯得浑身发麻,才装作熟睡状态动了一下。她已经等了许久,等得浑身都僵硬了,都不见这个“刺客”有啥动静。只是,本来还不确定,但是随着时间的流失,这熟悉的被盯着的即视感,她就渐渐肯定,这货就是今早闹别扭的萧子顷箫小将军嘛。
只是这孩子来干啥?有事找她还傻站着?想着也许这孩子是不打算开口了,林映有些烦躁地一扯被子一踢腿,正打算坐起身的时候,却觉得床前的身影,“唰——”地一声就不见了。
?
……很好,这很萧子顷。凸^-^凸
林映面无表情地继续躺下准备睡觉,反正,这愣子没事就喜欢“嗖——”“唰——”地不见踪影,也不是第一次了。
随着那道身影的消失,她闺房里头木质的窗子像是承受了极大的冲撞,在窗棂那儿惨兮兮的晃来晃去。因为那吹进来的寒风,林映惊了个哆嗦,正当她打算起身关窗的时候,又听见“嘎吱”一声,一位“好心人”又老老实实地从外把窗子严严实实地合上了……
=_=算他乖。
窗外。
在萧子顷认真地合上了窗户之后,转身又蹬起轻功的跑飞快,只是胸膛里头的小鹿仿佛要跑出来似的。
方才,他,他看见了!腿……白嫩嫩的小腿……那是……那是她的,她的……
来不及他细想,他可能是飞的太快了……只听见夜半“砰——”一声响。半饷后,草丛里,萧子顷默默爬起来清理了身上的杂草枯枝,继续用轻功飞回府去,但那背影,着实看起来不怎么潇洒。
夜半时分的将军府很是安静,就连府上的小狗都睡的十分酣甜。但谁也不知道,南边的厢房小筑内,我们血气方刚的少年将军萧子顷,辗转了整整一夜无法入眠……
十几日后。
冬十一月末,寒冬边塞,稷城,一处静亭小宅内。
面容姣好的少女伸出手,望着天空中晃悠悠飘着的雪花落在她的掌心,捏紧,又放开了。她拢了拢身上毛茸茸的白色狐皮披风,心不在焉地对着身后的人问道:“二公子还要多久能到?”
“回姑娘的话,已出发四日,约莫还有两日怕是就到了。”站在她身后的灰色劲装侍从,谦卑地低下头。
“两日……这小子动作可真慢的。”像是不经意间的埋怨,林映慢悠悠的接过侍从递过来的手炉,渡步走回厢房内,慵懒惬意地靠在暖塌上,阖上了眸子。
自从萧子顷回京领赏之后,林相就突然来找她谈话。
她就知道,箫家兵权如今势力通天,他自然要坐不住了,而且那老狐狸宫中废了一粒棋子,自然要再拿另一粒进宫。所以,既然预料到他的手会往她身上伸,她早早就开始预谋,偷偷溜出京城。
林桃那个穿越女嘛,自从上次发现她暗自与凉国传信之后,她就越发觉得自己小看了这个穿越女。那样的计策都没有打败这个女人,甚至已经开始想其他办法了,果然是要当女帝的人。
不过,既然她是在他们眼皮底子下活动,自然萧子烨能掌控的了。
她才不管林相会不会暴跳如雷,京城内反正有萧子烨那只小狐狸坐镇,放他们俩斗法,她放心的很。
其实一开始,她是打算直接乔装混进萧家军里头,跟着萧子顷后头一起来的。只是萧子烨却告诉她,萧家军每一排每一营都有编号和严格的纪录,寻常人很难混进去。所以,他给她拨了四名武功深厚的侍从,一路护送她提前来到稷城,守株待兔。
林映摸着手上毛茸茸的手笼和极为暖和的手炉,心想,虽然不知道这侍从是用来监视她还是真用来保护她的,但这稷城果真严寒又天气险恶。想想冬日行军的那样的辛苦,她还不如顺着萧子烨的安排过来,倒乐的一个舒适。只不过,不知道萧子顷那孩子突然看见她在这里,到底会有怎么样的有趣神情?
想到这里,她莫名地翘起嘴角,一侧身,却又迷迷糊糊地半阖上眼。这几日,她几乎都是这样懒散的睡过去了。
直至,第三日中午。
“姑娘,二爷携三千兵将在城外扎营了。”侍从敲门来报。
林映听闻,不紧不慢地睁眼,应了声“知道了”,就又迷迷糊糊地合上了眼打算继续睡过去。
灰衣侍从发觉听不到内厢房的声音了,连声高声提醒道:“姑娘,方才主子也传信来,特地嘱咐姑娘,二爷这回在路上受了伤,是刺客。”
“受伤了?”她诧异地睁开眼,那孩子武功那么高,天天来无影去无踪的,还有谁能伤了他?况且,原剧情里头这可没有提到,要是这伤了筋、动了骨,这不妥妥的任务失败了吗?林映想着,心里越发不稳妥了,连忙起身唤人收拾东西,打算这就去看看情况。
看着丫鬟们急急忙忙帮连声催促的林映装扮,那灰衣侍从默默地低下头,替自家主子默哀。主子啊主子,就看林姑娘对二爷这般上心的态度,您都没机会了好吗……
这一边,正在京城内忙的不可开交的萧子烨,突然打了个喷嚏。他莫名奇妙的抬头,怎么总觉得有人在念叨他?
城西一侧,稷城城防营,萧子顷和一众将领正在书房议事。
“报告将军,营外有一林姑娘求见将军。”
萧子顷抬手翻着卷轴,听着副将和各位将领们汇报最近的军情,头也没抬起来。旁边的副将瞟了他一眼,该忙挥挥手:“还不让她走!什么林姑娘李姑娘的,没看到大人这么忙吗?”
“可是,可是那姑娘说,说她是咱们大人的亲眷……”进来通报的小士兵有些犹豫,抬起头为难的说。
“笑话,咱们将军什么时候有什么亲眷在稷城了……”坐在书桌旁的另一位脾气暴躁的副将抬起头就不满的怒斥他,“下去,你还不赶紧下去。”
过了没多久,众人正谈论事情,那个通报的小士兵却又回来了。“将、将军!营外的林姑娘说、说说……”
一群人停下来看过去,却没等到接下来的话,萧子顷皱着眉头,问道:“说什么?”
“那姑娘说您要是始、始乱终弃,再不去见她……”小士兵结结巴巴地重复那话,“她明日就回京进宫了!”
围在萧子顷周围的谋士将领们,听了小士兵的话,都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向他,像是看到什么神奇物种一般……直到那边的翻着卷轴的手,顿了一下,他们才转移视线。
“带她,咳”他们一向英勇神武的将军大人,此时却像是掩盖什么一样的握拳遮住嘴巴,“带她去我帐内。”
四周的目光更诡异了。
萧子顷站起身,神情冷漠地看了一圈周遭的将领们,那些块头十足、外表凶神恶煞的将领们被那警告的眼神吓得赶紧低下头,一个个作乖巧样。只是那飘来飘去看向对方的眼神,都泄露了他们的八卦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