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当晚的喜宴上,荼白接过母亲给的合欢酒,里面加了微量的定坤散。于人类而言这是救命的药,可于异族而言这只不过是一种可以让灵体短时间内模仿人体作息的玩意儿罢了。
荼白本也带了一杯进婚房,但最终还是没有给她,也懒得再去过问。独自喝了酒的荼白,第一次体会到困意为何,眼皮沉沉,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醒来,已是正午。想是昨日那酒,喝的过了些量吧。可一睁眼,却觉得神清气爽,通体舒畅的很。荼白暗自琢磨,这定魂散真是个好东西,往后不妨多试试凡人的活法。
他起身,朝床上看去。被褥整整齐齐的摆着,铺上却空无一人。
荼白轻叹一声。弯身抱起地上的被褥,随意的扔在床上,随后又把另一卧未曾动过的喜被拉扯凌乱,乍看去,才多少像个**一夜后的样子。
他拉过一件外衣披上,身体有些瑟缩。从前不知冷热为何,如今用残余的一丝人类触觉才感知到,酷夏已过,如今已是深秋。
慢慢踱步去打开窗子。风停了,午时的阳光真好,并不灼热,但很温暖。天空高远开阔,薄云流转。眼前的树木,楼宇,远山,都笼罩在一大片隐秘与期许的雁过长鸣里。
远处林荫下的石桌旁,似有一人坐着。荼白推门出去,消无声息的凑了过去。
暮行烟一夜未眠,她漫无目的的在外头逛荡了一夜。走过红叶岭,捡了许多漂亮的落叶洗净后,摆在一张朝阳的石桌上懒懒的捡。头顶噗啦掠过翅膀震动的声音,心也随之颤动起来。抬头一看,竟是冰喙鸟。
它缓缓降落在她身旁,喙间衔着一封薄薄的信。
心里本并不期待什么书信往来的嘘寒问暖。她的父母不会,哥哥更不会。然而,取下信,寄信人处清清楚楚的写着三个陌生的字眼,秦仲升。
阳光下,她捏着信的手提拎着甩了甩。这究竟又是何方孽缘。恍恍惚惚的打开了信封,掏出了里面那张薄薄的信笺,竟然密密麻麻写满了整页纸。
脑海中终于浮现出了他的身影。
“念生,你还好吗。
当你看到信的时候,离中秋也不远了。分离许久,月圆之时,定思心倍至。而我已苦熬许久,怕是坚持不下去了,也不知我是否还能活过明天。
人间如今已不复当年模样,横尸遍野,流疾肆虐。我每日活在惶恐中不可终日……”
她是去人间之前,在赤月疆域见到他的。那时候,这个傻了吧唧的人类小子扯着自己衣摆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不成想今日还能再收到那孩子的音讯。
正午的日头真大啊,晃得看每个字眼睛都觉得生疼。信上竟有被水滴打湿的痕迹,然而她是一个心冷的人,这才不会是她的眼泪。
头晕晕沉沉,暮行烟混乱的收好散落在石桌上的信,匆匆起身。一回身却看见了面色阴沉的荼白。
荼白本想说些什么,但看见面前的女子却心下一惊,怔了怔。眼前的人已卸尽妆容,脱下喜服,取下凤冠。在阳光下,脸上鬼纹摄人,皮肤黯淡,看起来很是老态与憔悴,竟与昨日不像是同一个人。但他只是略微怔忪了一会儿,看着她手里的信,面色又恢复了阴沉。
“如何,千字文章可否道尽衷肠?”
荼白见她将信迅速收到背后,变了脸色。就用轻浮的语气戏谑道。
“当然,感人至深的很。”暮行烟轻勾嘴角应付道,然后准备转身走掉。
“夫人慢着。”荼白却抓住了她的手腕,“情深义重也好,思君心切也罢。你现在要同我一起去拜见家人,大家都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