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过后, 高中便真的结束了。
复归自由, 不需要起早贪黑的看书,也不需要没日没夜的做题, 宁萌不仅没觉察出欣喜, 反倒觉得空落落的。
高考前想好的一系列高考后要去做的事都失去了吸引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感。
像是一场马拉松,一路都向着终点这目标,当你不畏艰难, 气喘吁吁终于跑到终点时, 你却失去了目标。
宁萌的目标就是n大。
她估过分,考进n大应该不成问题, 但能不能报建筑专业还是个未知数。
如若不能,那她就算是转专业也要到建筑专业去。
不为江昀, 只为完成她青春时的一场梦。
高三这年, 她每天都在为这目标而努力, 想起那些日日夜夜, 她感慨万千。
赵梵是真的帮了她很多。
宁萌摸出手机, 想将他约出来请他吃饭。
赵梵没正面回应她,只说在分数出来的前一天晚上有同学聚会, 让她务必要参加。
宁萌答应了。
她和这班的同学相处得挺好。
其实, 她和别人一直都相处的很好。
她只是性格怂, 不太喜欢人情交际, 至多就是存在感弱一些, 朋友少一些, 但她不惹事,没谁会无缘无故上来就欺负她的。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人心本善,不然她也长不到这么大。
赵紫嫣是个意外。
赵紫嫣因赵梵而讨厌她,常常做出欺负针对她,一系列的行为让室友觉察出她好欺负,人际关系从一开始就乱套了。
于是,事情往更糟的方向发展。
新班级,宁萌有意识的融入集体,她长得可爱,笑起来招人疼,没人会故意去欺负她。
况且,宁萌也有意识地伸出了自己的爪牙。
前路都是血淋淋的经验教训,懦弱就得挨打。
她适当拒绝,反而会让她想要搭载的那艘友谊小船行驶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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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会地点选在金碧辉煌。
一楼是大厅和各式包厢,专供吃饭,二楼三楼是游乐场所,从ktv到电影院一应俱全。
针对的消费者大多是学生,物美价又廉,还能玩得尽兴。
饭菜上桌,原本还拘谨的同学纷纷打开话匣子,一时间包厢内的哄闹声快要炸过天去。
宁萌窝在角落的位置上,专心吃着菜。
她在班上一向沉默惯了,也没谁会觉得她不合群。
她有问就答,态度还格外认真,眨巴着一双水润的眸子,别提多合群了。
才抿了口橙汁,不知是谁讶异了一句,“我刚才看到十班的人也在这儿聚会呢,就在隔壁包厢。”
宁萌心底霎时咯噔一声,十班,也就是江昀所在的那个班。
陡然升起某种念头,分不清是抗拒多些还是期盼多些,宁萌头脑陷入混乱。
又抿了口橙汁压惊,门被推开。
“小柠檬,来,你好歹也是我们十班的人啊,不过去喝个酒怎么能行,班主任可在呢,刚才还提起了你。”
肖情玉热切倚在门口喊,宁萌顿时站了起来,尴尬理了理裙摆,问:“老师也在吗?”
“嗯,他刚才一直找你呢。”
“好。”
宁萌跟在肖情玉的身后进了他们的包厢。
十班的气氛比三班要沉闷一些。
兴许是王常先在的缘故,一个个都端着酒杯,吵吵嚷嚷着说要敬酒。
宁萌被肖情玉拉到了身边坐着,而她旁边,就是江昀。
宁萌极力忽视她的存在,双手放在膝上听王常先一本正经的吹牛皮。
“你们这一届啊,真是我带过最懂事的一届……”
宁萌抿了唇,暗暗腹诽:读书时他还说是带过的最差一届,一到毕业就成最懂事的了。
王常先半眯着眼眸看向宁萌道:“那是宁萌吧?过来和我碰个杯。”
宁萌起身,眼神往桌上找着酒杯,旁边那人伸手递过来一个。
灯光下,她手莹润白泽,格外好看。
宁萌轻捏着杯壁接过,小小声说了句‘谢谢’。
宁萌起身,江昀的视线就没再从她身上挪开。
或者说,从她进门那一刻,她的视线就固定在她身上了。
她穿了一条鹅黄色的无袖连衣裙,头发较之一年前长了很多,柔顺披在两侧,温婉动人。
她长得白,骨架又小巧,整个人倚在王常先身边小声说着话,模样乖巧,别提有多好看。
自发现她可能喜欢上宁萌了之后,她的思维就陷入了一种怪圈。
宁萌喜欢她?宁萌不喜欢她?宁萌可能喜欢过她?宁萌真的不喜欢她。
四种可能不停在她脑中循环,最后也没能得出个答案。
她隐隐觉得宁萌是喜欢过她的,可她又那样斩钉截铁地说着不喜欢。
很……扎心。
她不是一定要宁萌喜欢她,不喜欢也不是不可以。可宁萌那样倔强说着不喜欢,江昀每每想付出实质行动时都会积极性都会被挫伤。
面对感情,她好像很懦弱。
宁萌回到了她身边,缓缓坐下,杯子被她放在了桌上。
江昀名字被王常先点到,也是敬酒。
江昀起身,手摸到被宁萌放下的杯子,信步走了过去。
她没办法,她也没两个杯子,宁萌要得又急,她只能把自己的给她了。
看着江昀摸着杯子走过去的背影,宁萌咬咬唇,心情复杂。
又在撩拨她了吗?
间接接吻什么的……亦或是,她又自作多情想太多。
肖情玉这时给她找来了碗筷,宁萌拆开包装,拿着筷子颤颤巍巍去夹她一眼就看中的丸子。
江昀恰好这时回来,她心一颤手一抖,丸子骨碌碌的顺着餐桌滑落,‘啪’的一声落在江昀的白鞋上。
宁萌:“……”
“对不起,我帮你洗……我赔你一双新的吧。”
帮她洗鞋太暧昧,不如送一双新的,直接断了联系的可能。
“没事。”江昀抖了抖脚尖,甩开那颗丸子后坐回原处。
机会,千载难逢。
“我说真的,我赔你一双新的吧。”很是内疚,宁萌直接凑了过来。
太久没这么近,近到她能直接嗅见她身上的幽香,清新动人,很好闻,很喜欢。
江昀暗斥自己没出息。
“你想怎么赔。”她转头看她,近距离看她长而卷翘的的睫毛一眨一眨,如蝴蝶煽动着翅膀,直往她心里钻。
“赔……鞋。”宁萌认真道。
江昀那话什么意思,她还能怎么赔,当然是赔新鞋。
江昀抿嘴,还没说话外头就走进来一人,他道:“萌萌,刚才徐老师过来了,直喊你呢。”
徐老师是高三三班的化学老师,她化学成绩能进步飞速全亏了他,确实该去。
宁萌起身走向赵梵,后面腾起一阵起哄声。
“喔喔喔!”
高三年级,还有谁不知道宁萌为了赵梵转班一事,此时闹得正欢。
萌萌,叫得可真亲近。
江昀倒了杯椰子汁在杯中,一口灌了下去,真他妈苦。
门再度关上,包厢内恢复先前的气氛,甚至比先前还要热火些,周围不时有人小声讨论着宁萌和赵梵的绯闻,不大不小正好传入她耳。
江昀又倒了杯椰子汁,一饮而尽。
“小昀儿,你就算是喜欢喝这个也不能拿它当酒喝啊。”肖情玉将**子从她手中撤了下来。
江昀苦着一张脸喝甜的东西,这画面怎么那么奇怪。
其他人还在吃,江昀窝在包厢的沙发上玩手机。
各个软件都刷了一遍,又重新点开再刷一遍。没人找她,没新消息,仿佛被全世界给抛弃。
宁萌和赵梵。
好像真的没她的份儿了。
软质沙发,身边微微塌陷。
江昀罔顾,点开短信,望着移动公司对她的亲切慰问弯了嘴角。
多感动,这时候还有移动陪着她。
“江昀。”罗娅琪喊了一声,江昀抬头,一看是她,应了句。
“萌萌她……可能喜欢过你。”
一滴水激起千层浪,江昀几乎是立马从手机屏幕前抬头,凝眉看向她:“你说什么。”
江昀这模样让罗娅琪一震,她唯唯诺诺说着自己的见解。
“我也是听我妹说的,就是……罗娅璇。她那个自主招生的名额不是被撤了吗,她就认死了是你搞的鬼,还说是你在帮萌萌报仇。”
江昀抿了抿唇,她确实是在帮宁萌报仇没错。
“我当时还不知道是报什么仇,她就说在更衣室的时候,萌萌为了你自主招生名额那事和她理论,她气不过就说了萌萌几句。”
江昀睁大眼,听她缓缓道:“我觉得按照萌萌的性格,她应该不太敢……做这种事,而且当时我妹她好像气得不轻,所以萌萌大概也很强势。”
江昀莫名想起那个脸色苍白跑到她面前的少女,肖情玉说,宁萌发疯似得找了她好久。
也就是当时,她才以为宁萌是喜欢她的。
听说她帮自己怼罗娅璇,好像又笃定了一些。
“所以我觉得她喜欢你。”
江昀在脑子里捋清所有的细节,蹙眉提出个问题,“我甩了宁萌那个绯闻不是你妹传出去的?”
“不是,那个是赵紫嫣传的,她早就看不惯萌萌了,就知道往她身上泼脏水。”
见江昀表情不算太差,罗娅琪继续补充:“我觉得吧,萌萌搬出宿舍也和赵紫嫣有关,她可能和萌萌说了什么,萌萌从那之后就没理过赵紫嫣了。”
江昀点点头,见罗娅琪一脸严肃,拍了拍她肩膀,“谢谢你了。”
罗娅琪摇头,“我就是不想你让她太伤心。”
江昀点头,她好像在无意之间伤了宁萌心很多次。
怪不得突然不理她。
一切都怪不得她。
“还有就是吧……我刚才看你那眼神,好像也是喜欢萌萌的吧?”
江昀将手放在嘴边咳了声,她鼓励道:“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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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饭饱,同学聚会面临散场。
赵梵帮宁萌拦了辆出租,正要上去,江昀拦住了她。
“我们聊一会儿好不好?”江昀软声求她。
宁萌心猛地一颤,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明明她已经能对很多人说‘不’字了。
“聊什么。”她没直接答应她。
视线触及到被她弄脏的鞋,江昀伸出右脚给她看,“就说说这鞋怎么赔吧。”
宁萌乱动的一颗心瞬间归于平静,她点头:“好。”
一次又一次怀揣着希望,一次又一次,江昀让她失望。
向赵紫嫣询问过全部的江昀心头泛着酸涩。
面对宁萌,她竟会到不知怎么开口的地步。她性格本就敏感,是如何承受赵紫嫣所说的‘变态’二字。
回想宁萌对她所做的那些事,以前还觉得不可理喻,如今却分外珍惜。
她对她情绪的宣泄就是她在乎她的最好证明。
宁萌在她身上压了全部,可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还循着她的本能去对待她。
宁萌不理她,不理便不理好了。
宁萌理她,她便重新理回她。
江昀如今才知道她那些莫名其妙的小孩子脾气有多幼稚。
挑了个昏黄的路灯,旁边的风呼呼刮,江昀舔了舔唇开口:“你冷不冷?”
“我说冷你能脱衣服给我穿吗?”
江昀低头,她也就穿了件t恤,真脱不出来。
喉咙发干,宁萌变得伶牙俐齿了。她莫名地,很喜欢。
“还记得我以前在路灯下对你说过什么吗?”
宁萌一看昏黄的路灯就想起了,可她摇头,“不记得。”
“我说过,你不要喜欢我。”
那几个字再度响起,宁萌心如刀绞,甚至快沉不住气。
她想冲她吼:我做到了啊,我没有喜欢你,我连说都没有和你说!
“宁萌,我错了,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江昀想拉住她的手,被宁萌躲开。
不受她影响,江昀认真道:“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
宁萌低垂着头,眼眉处无一丝的惊喜。
意料中的反应不该是这样,江昀的手搭上宁萌的肩膀,又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终于按耐不住,宁萌抬头,“所以呢。”
“宁萌,你喜欢过我是吗?”她问得格外认真,仿佛这个答案对她尤其重要。
不问还好,可她一问,宁萌心态全崩。
宁萌拨开她搭在肩膀上的手,兀自答:“所以你想说明什么。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才来喜欢我?”
“还是说,你江昀的喜欢就有多高贵,你一喜欢上我,我就要屁颠屁颠的来喜欢你?”
情况再度失控,江昀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忙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我没有这种想法。”
她只是一时知道了宁萌喜欢她有些激动,可她竟然忘记了考虑宁萌的感受。
这种时候告诉她这些,宁萌的自尊心又该多受挫。
她江昀的喜欢根本就不高贵,她只想要得到她一个人的喜欢而已。
她茫然无措的样子让宁萌腾起几分不舍,她强硬道:“我是喜欢过你,可我现在不喜欢了。”
望着宁萌转身离去的背影,江昀低头望着白鞋上的丸子印记,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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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数下来了,宁萌如愿以偿报上了n大的建筑专业。
江昀再一次利用高校长的私权,和她填了同一所学校同一个专业。
暑假两个月,她报了个素描培训班,整天呆在画室,画花画草思考人生。
画了很多,也想了很多。
她放不下宁萌。
尤其是她那个倔强转身离去的背影。
宁萌曾承受过多少她不想再想,她如今只想好好补偿她。
开学的日子在九月十日。
江昀早早地提上行李箱往n大赶。
同校、同专业、同宿舍的愿望即将实现,她有点兴奋。
一到宿舍门前,望着宿舍的名条和隔壁宿舍的名条,江昀黑了脸。
从兜里掏出手机给江志成打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句:“爸,你竟然像我妈一样胡搞我宿舍?”
“怎么,你不喜欢吗?我特意吩咐你们辅导员给你换的。”
“呵呵。”
江昀啪的一声将电话给挂的。
她们这一届建筑专业一共四个班,每个班就两个女生。
她和宁萌分在一班。
无论怎么分,她都应该和宁萌在一个宿舍。
可因为她爸搅局,愣是将两人给分成了两个宿舍。
江昀气得头上要冒烟。
尤其,她爸还发过来一条解释的短信。
“上回你妈和我说你和她老同学那家的女孩子闹了矛盾啊,我这不是怕你和她同寝将关系闹僵破坏两家的团结嘛,这才特意给你换的。”
江昀咬牙,强撑着给他发过去几个字,“什么时候闹了矛盾。”
“她给你说那女孩子带男朋友回家你理都不想理她,这不是闹了矛盾?”
江昀: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