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静！”</p>
随着清脆的法槌声响起，法官开始了庄严而低沉的宣判。</p>
“被告人陈天，二十四岁，身高一百七十八公分，体重七十二千克，汉族，二零一三年九月十二日凌晨，闯入金属酒吧杀害酒吧保安人员十四人，重伤市长之子李斌。于十三日午后到李斌别墅区再次作案，将两名保安打晕，防火烧了别墅，同时烧死两名保安。情节严重，证据确凿。已触犯刑法第</p>
“现本庭已故意杀人罪判处被告人死刑，明日执行！”</p>
这场宣判，没有听众，没有媒体，没有律师，也没有证人。</p>
整个法庭，除了当庭人员和身着囚服的陈天之外，还有市长李江以及市公安局全体警员。</p>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天的身上，他们在思索，在好奇，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能犯下这样的滔天大罪，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能够像修罗般无视生命，手段残忍血腥到老警员都感到无比震颤。</p>
在场所有的警员包括李江都曾不止一次的幻想过凶手的样子，但是绝对没有人想到，竟然是一个如此年轻，看起来憨厚且简单的青年。</p>
没有人愿意相信，眼前这个俊朗的年轻人就是这十六条人命的始作俑者，但是血淋淋的证据和让他们一想起就浑身发抖的地狱般的场面又让他们不得不信，甚至噤若寒蝉。</p>
而这个人，又偏偏选择了自首。</p>
沉默，沉默的诡异。</p>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要自首。”</p>
李江死死的盯着沉默的青年，像是要把他看透一般，猩红的眼眶仿佛能滴出血来。</p>
死死捏着的拳头和轻轻颤抖的手臂都证明了此刻李江心中的怒火正慢慢燃烧着他的胸腔。如果不是碍于身份他想现在就冲过去从陈天的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咀嚼。</p>
“你想知道为什么？”</p>
青年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平淡。</p>
“说！”死命克制的怒气和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字让旁边的警员都缩了缩脖子。</p>
“那你就听好了，一个字都不要落下，我来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为什么。”</p>
陈天抬头眯眼直视着李江，犹如刀锋般的眼神和即将腾起的杀意让李江胸口发紧。</p>
“二十年前。李斌还没有那套别墅，那块地，也只是最平凡的一块地。在那里，住着一个三口之家。</p>
“男人每日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女人在家照看孩子，做上简单的晚餐站在门口等着男人回家。生活过的贫穷，但是温馨。</p>
“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男人心里倍感欣慰。最憨厚的人，做着最微不足道的事，养活着他牵挂着的女人和孩子。</p>
“男人常说，他们是被上天遗忘的孩子，却也是最幸运的孩子，因为他们享受着大地最博爱的馈赠，春耕秋收，过着紧巴但是踏实的日子。</p>
“然而突然有一天，一群人的出现打破了这样的平静。一位高官子弟看上了这里的风景，于是想要在这里建一栋别墅。但恰恰这座小土屋却影响了他的计划。所以他就让村里的干部去交涉，想要用五百块的补偿赶走这座土屋原有的主人。</p>
“没有了土地，就无法生存。他还有着年幼的孩子。所以男人拒绝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让这位高官子弟失去了耐心，也许是恼羞成怒，他派来了市里的一群无恶不作的流氓，想要用极端手段拿走这块地。</p>
“在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下午，当这个男人扛着锄头抱着去接他的小娃回家的时候，这群恶棍正在调戏着男人的妻子。于是男人忍无可忍，上前解救，但是一个农民，怎么会是一个手沾人命的恶棍的对手呢？所以他被毫无悬念的踹飞倒地，然后被活活打死。</p>
“女人见男人死了，害怕被这群恶棍侮辱，万念俱灰，请求恶棍们放过自己的孩子，否则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最卑微的哀求，最无力的威胁。但已经是这个女人能做的一切。之后，女人也咬舌自尽。</p>
“孩子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犹如鱼肉般被人宰割，满身鲜血的无力倒下，死在了自己的眼前。</p>
“这群恶棍，把他们的孩子带进市里，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把他丢进了垃圾桶，让他自生自灭。而孩子的父母，一夜之间，尸骨无存。”</p>
陈天淡漠的说完，像是再说一件跟他毫不相关的事。</p>
没有人再看着陈天，所有的警员，都默默的低下了头。</p>
原本怒火冲天的李江，也陷入了呆滞。</p>
他当然清楚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但却未曾想，已经丧尽天良到了这个地步。</p>
青年闭上眼，仿佛是懒得再看眼前这群人：“之后，那个孩子在垃圾桶里靠着吃垃圾桶里的剩饭剩菜，熬过了三天。幸运的是，就在他将死之际，一位路过的老道发现了他。于是把他带回山里，养他成人，教他武艺。二十年后，孩子长大了。这二十年里，童年的记忆就如蚂蚁一般撕咬的孩子的心灵，孩子拼命的习武，不分昼夜。因为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他，那就是报仇。”</p>
“二十年后，孩子长大了，回来了。于是他找到这群恶棍，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让他们还了债。他没有杀了罪魁祸首，而是将他重伤，要他求生不能，求**。</p>
“那个孩子，就是我。”</p>
安静。安静的沉闷。</p>
不带一丝温度的语气却让所有的听者心头微颤。</p>
两个女警官静静抹起了眼泪。</p>
人间惨案？到底谁才是惨案？</p>
“所以，市长大人。你告诉我，这些人，该死吗？我不杀他们。还会有多少跟我一样的孩子出现，又会有多少尸骨无存的冤魂？！”</p>
陈天猛的睁开眼，实质般的杀意犹如九天的冷风，让法庭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p>
该死。他们真的该死。</p>
身为市长儿子，没有以身作则，还知法犯法，与**狼狈为奸，草菅人命。</p>
可是这句话，却没有人敢说出来。就连法庭庭长，都保持了沉默。</p>
谁都知道，陈天没有说谎。</p>
李江呆呆的愣着，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是个这样的货色。他一直以为李斌也只是少爷脾气，任性而已。却真的不知道，他已经无法无天到了这个程度。</p>
该死吗？他该死。可是不管怎样他都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身上的肉。</p>
悲痛，绝望，李江的心情五味陈杂。</p>
他，愧对一方子民。</p>
但是儿子的仇，为父的还是要报。</p>
“本庭宣布，维持原判，退庭！”</p>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集到陈天的身上，多是复杂和叹息。</p>
陈天平静的接受着这一切，他已经做完了他要做的一切，但求一死。</p>
只是亲眼所见了这一切的警员们，却久久不能平静。</p>
抗争，真的是错的吗？</p>
法律没有制裁他们，他选择了自己去制裁。</p>
血债血偿，错了吗？</p>
到底谁，才是杀人狂魔？</p>
正义。到底在哪？难道弱小的人，就只能任人鱼肉。难道卑微的人，就只能听天由命？</p>
这一刻，他们的心，竟然迷茫了。</p>
他们不知道自己守护的正义，到底是什么样的正义。</p>
是人民的维权利器，还是达官贵人维护利益的工具？</p>
这将会是他们一生中，最难忘的一课。</p>
只是陈天，并没有理会他们所有的想法和眼光。只是默默的转身在狱警的押送下走回狱房，眼神里没有痛苦也没有悔恨，只有平淡和解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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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再次升起。</p>
不管昨天发生过什么，悲伤还是喜悦。新的一天，总是让人充满希望。</p>
此刻的陈天，双膝跪地。</p>
森冷的手枪顶着他的后脑。</p>
但是他却没有一丝惧怕。</p>
抬眼看了看天，还是那么蓝。</p>
叹了一口气，轻轻闭上了眼。</p>
终于，要结束了吗。</p>
这样的世界，不活也罢。</p>
老爹，对不起。</p>
若有来生，再报再生之恩。</p>
阿爸阿妈，天儿，来跟你们团聚了。</p>
“砰”</p>
一声沉闷的枪响。</p>
远处树上的鸟儿惊飞而起，片刻又归于平静。</p>
与此同时，相距百里之外的大山中，一位正在安静冥想的老道突然一口鲜血破喉而出。</p>
“天儿天儿”</p>
失魂落魄的呼喊，如杜鹃啼血。</p>
天，依旧很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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