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陈东的话，张信张曦相互对视一眼，均能看到彼此眼中的喜色。要知道这两天两人正在发愁，眼瞅着就要入冬，等到秋粮入库，这朱胖子的粮行可就不需要这许多壮劳力了，到时候没了收入，这拖家带口四个人岂不是得喝西北风？不成想瞌睡来了就有枕头，正琢磨这生计问题，就来了这“福瑞祥”大东主。当下张信抱拳道：“承蒙您看得起我们兄弟，一切但凭您吩咐。只是我这还有个同村的哥哥跟我们一起，我这哥哥身子骨弱了些，但手脚麻利，人也老实，还能识文断字，您看是不是能多添个伙计？张不移在此谢过了。”
陈东“哈哈”仰天一笑，手一挥道：“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到时候我得亲自见见，这年头能识文断字的来当伙计可真是屈才了，”说罢又“唉”的叹了口气，“都是前些日子吐蕃狗闹得，家财散了不说伙计还跑了不老少，真是”陈东说着摇摇头，抱拳对大胖子朱洪道：“不多说了，今天多谢姐夫，改天小弟请您喝茶。”
“快走快走”朱洪挥手道，“就知道你惦记着我哪点茶叶。”说着一脸肉疼道：“我那宝贝茶叶给你喝真是暴殄天物，牛嚼牡丹，快走，别惦记着我的宝贝疙瘩。”
陈东也不理会朱洪的抱怨，“哈哈”一笑，带着张信兄弟二人出来，粮行大门口候着的一个四十来岁，方面大耳中年管家一眼就瞧见陈东身后俩高大壮汉，连忙上前道：“老爷，这两位是”陈东“哈哈”一笑，“我新招的俩伙计，交给你了，好好安顿他俩，嗯就先让老华带着他们吧，我先走了。”一抬腿上了旁边早就候着的马车，车夫一扬马鞭，“驾”，马车就一溜烟的走了。
剩下三人相互瞅瞅，还是那管家先拱手道：“两位，在下陈府大管家，唤我一声老陈便是，不知二位”
张信一抱拳道：“陈老先生，在下张信字不移，”说着一拉张曦让他也抱拳“这是舍弟张曦字明光，日后就劳您费心了。”
老陈点点头，“好说，我们陈老爷宅心仁厚，咱家也没那么多臭规矩，只要手脚勤快，忠厚本分即可。”说罢摇摇头，“唉，可惜如今这世道想找个老实本分的伙计都难，难”
张信张曦对视一眼，也不知怎的接话，老陈顿了顿，继续道：“咱这不比长洛这些大城市，也不用你们签契子，反正到时候一闹兵灾，该跑还不是得跑？契子顶个蛋用！”老陈骂了句粗话，“咱这管吃管住，被褥都有。到时候先跟着师傅学徒，等出师了当伙计每月二百文钱，中不中？”
张信在凉州混了这么久，早知道一般店铺招伙计均是如此，倒也没什么异议，当下就跟老陈做了个口约。反正俩人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干脆就跟着老陈先去“福瑞祥”看看。
这“福瑞祥”离着也不远，走了约莫盏茶工夫也就到了。这“福瑞祥”三层高楼，朱红的砖瓦勾勒着云纹，大门口两边各蹲着一尊石狮子，门楣上一个匾额高高悬着，雕梁画栋，上头用金描着“福瑞祥”三个大字，阳光下金闪闪的极为气派。“福瑞祥”对面就是“陈府”，一样的描金牌匾，门前一样蹲着一对石狮子，两家倒是遥相呼应。
老陈领着俩人进了大门，一楼分着一块块摆着马具，皮鞭，革囊，皮袄子，琳琅满目又错落有致，正当中有个一人多高的大柜台，一个穿长衫的正拨拉这算盘，见老陈进来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老陈领着俩人绕过大柜台后头的屏风，踩着木头台阶上了二楼。比起一楼集市一样的环境，二楼明显幽静了许多，一个个精致的屏风围成的小隔间，边上还摆着花瓶盆景等装饰品，中间一块四四方方的天井。张信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跟着老陈上了三楼。
三楼的布局倒像是客栈，除了中间那个直通上下的天井，四边都是木头围成的一个个小房间。老陈走到左手第二个房间门前，一脚踹开房门。
霍，张信站在门边就被屋里臭汗混合着臭脚丫子的秽气熏了一个跟头。老陈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嗅觉不好，还是干脆已经习惯了这股味道，眉头都不皱一下，大步冲进房门，大手一撩吧床上的一个花卷掀开，露出里面一个睡眼惺忪，头发蓬乱还挂着眼屎的年轻人。
老陈二话不说，批头便打，边打边骂道：“什么时候了，还睡！还睡！今天又没上工，我看你下个月吃什么！搞的屋子跟猪窝一样，猪都比你干净！”
那邋遢少年闭着眼睛躲着老陈的巴掌，一边麻利的披上衣服，蹬上裤子，等老陈追着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这少年已经歪歪斜斜的把衣服穿了个差不多，打着哈欠跟老陈打招呼道：“大舅好啊”
看着这少年惫懒的摸样老陈气就不打一处来，扬起手来又想教训教训他，想想还有外人在，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回头在收拾你，钥匙给我！”
这惫懒青年抠了抠眼角，小指一弹把一团黄褐色的眼屎弹道房间角落，顺手从床头的抽屉里掏出一大串钥匙递给老陈，却看着张信张曦道：“啊哈两位大哥新来的？小弟方玉，还请多多关照！其实咱‘福瑞祥’伙计也没几个，要不您二位干脆搬我这来得了，日后也好有个照应？”
张信看着这“猪圈”一般的屋子，嘴角抽搐道：“呃多谢方兄好意，不过我兄弟还是习惯一起住，还是不便打扰了。”
方玉也不勉强，老陈又瞪了方玉一眼，气哼哼的带着张信张曦离开满是秽气的屋子，“哎都是前阵子吐蕃人闹得，咱家现在也没收几个伙计，这三楼大半都是空着的，你们瞧上了那件直接住就行了，被褥都是现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