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浑身是铁打的,又能碾几颗钉?
这两个月的工钱,叶默也没看见,据说王老汉的老婆病重得厉害,国内已经治不好了,要出国治病才行。
这是黄板牙的原话。
对此,叶默很理解,毕竟人命关天,救命的事不能耽误了。
只是连续两个多月的高强度劳动,让叶默也有些吃不消了。
他毕竟不是成年人,能坚持这么久,也算是奇迹了。
叶默想旷个工,休息一下,但是很快,王老汉带着人过来了。
看着叶默疲惫的样子,王老汉似乎有些不忍。
“你这俩月辛苦了,从今儿起,不用你出大力了,大伙儿都帮衬着点儿。”
王老汉的话里透着诚恳,让人如沐春风。
叶默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还是觉得有些僵硬。
“我还是歇一天吧,真的坚持不住了。”
那个眼神阴郁的凶汉立刻吼道:“知道你累了,我们都过来帮你一把,你还矫情上了!”
黄板牙哂笑道:“大力士也怂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累呢。”
几个人围着叶默,不断讥讽着,之前那么能干,显得大家都是废物吗?
王老汉皱了皱眉,四处看了看,便出言止住了众人的发泄。
“大家知道你累了,都赶过来帮你,一天的工钱几百块,你歇了就没了,他们也是一片好意,你还是跟着大伙儿下去吧,在井下歇着,不用干活儿。”
黄板牙也不甘人后,说道:“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吗?不行的话哥背你下去!”
众人又是一顿吵闹,非要叶默下井,不能浪费了大家的好意。
盛情难却之下,叶默只好同意了。
再次进入井口,叶默猛地打了个哆嗦,今天的寒气似乎比以往更加浊重。
井下的甬道,看不到尽头。
胶靴在铺满矿渣的地上摩擦着,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有一条响尾蛇在逡巡游动着,令人不安。
矿灯发出忽明忽暗的光线,照在光滑的铁轨上,反射着幽冷的寒光。
叶默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发现几个人似笑非笑,神情有些古怪。
“呼……”
一股怪风从地底下吹来,带着尘土,呛得叶默眼泪直流。
黄板牙悄悄走了过来,趴在叶默耳边。
“你很害怕吗?”
“啪!”
黄板牙愤怒地扭过头,他的安全帽被拍,那响声太震人,吓了他一大跳。
“不说话别人不会当你是哑巴,赶紧走你的路!”
一路无话,到了井底,交接了班,众人开始忙碌起来。
王老汉果然没有食言,指着休息的地方,示意让叶默过去。
叶默也是疲惫至极,自然领了大家的好意。
他想好了,就休息一会儿,等缓过劲儿来,就回来帮忙。
只是连续两个月的苦工,不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榨干了一个人的全部精力。
叶默太累了,靠着木桩,就那样沉沉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成为了当地最大的废品收购站站长,意气风发地站在废品堆上;邬老大反倒成了他的手下,在底下赔着笑,一脸的谦卑。
叶默很不习惯,于是掏出硬币,冲着邬老大一比划,邬老大也非常默契地掏出硬币,二人对视一笑,将硬币互掷过去。
“啪!”
硬币竟然在空中撞在一起,发出巨大的声响。
叶默醒了。
他惊讶的发现,黄板牙站在他面前,手里拎着一截铁锹的木把,瑟瑟发抖。
而叶默的安全帽,却不知飞哪里去了。
王老汉怒骂道:“真是废物,往太阳穴上打啊!”
叶默觉得有些不妙,立刻站了起来,但是刚才挨了那一下重击,神志有些迷糊,根本站不稳。
他又倒下了。
几个人冲了上来,按住了叶默,将他死死地压在了地上。
叶默拼命挣扎,却使不上力气,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凶汉在手心上吐了口唾沫,双掌摩擦了一下,从旁边搬起一块大石头,狠狠砸向叶默的后脑。
叶默的腿猛地紧绷了一下,随后瘫软下来。
凶汉怕叶默不死,抬起石头,又砸了一下。
见叶默后脑浸了血,没了动静,众人才长出口气来。
凶汉依然不解恨,踹了叶默两脚,骂道:“平常人一个月下来就没了力气,可他硬是干了两个月,差点儿把老子给累死了。”
另一个人接着说道:“这小子力气忒大了,唬得咱们都不敢动手了,他要是再干一个月还跟没事人一样,咱们就得跑喽!”
王老汉没有说话,低头盘算着,庄稼已经种下了,就差收割了。
众人把脑袋像血葫芦一样的叶默抬了上来,直接送到了矿长的办公室。
矿长着实吓了一大跳,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咋了!”
矿长一看叶默那情况,就知道是出了意外,怕是活不成了。
王老汉已经哭得像个泪人一样,被其他人搀扶着,勉强支撑住身体。
“矿长啊!二柱子被大石头给砸了,那个惨啊,脑袋都扁了,我怎么跟他爹妈交代哇!”
王老汉抽搐了一下,竟然晕死过去。
众人连忙施救,掐人中,抹心口,拍后背,好一顿忙活,才把王老汉救了回来。
矿长也是吓得不轻,这要是再出人命,事情就没办法收拾了。
“我去给东家打电话,等那边派人过来,咱们好好商量,你们也知道,我挂个矿长的名头,其实也做不了主的。”
矿长哆哆嗦嗦掏出了电话,去给上面的人汇报去了。
他没有说谎,这矿长一职,在这里其实也就是个摆设而已。
矿上的利润,老板拿了大头;若出事了,矿长背黑锅。
哪怕出了再大的事故也不会判矿长死刑,稍稍疏通一下,十八月后又是一条好汉。
真就应了那句话,法人代表永远不是幕后的老板,甚至老板们的身后还有大老板。
这些老板呢,只管闷声发大财,完全不担风险,顶多是破财免灾罢了。
不然谁肯投资这门生意,再多的老板们也不够叔叔们逮的。老板们是来这里投资的,又不是来坐牢的。
黄板牙瞧着叶默的惨相,有些不忍,找来帆布,给盖上了。
殷红的血从帆布上浸透,上面落了不少的苍蝇,苍蝇们贪婪地吸吮着,舍不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