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董永绞尽脑汁努力打破僵局,牛魔王一时嘴快,将他的底牌都亮出去了还浑然不觉。
“姑娘认识这二人?”白无常最先反应过来,向阴丽华问道。
事到如今,阴丽华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们是我生前故人,听闻我要寻找灵石,特来助我一臂之力的。方才看情势不知是否是得罪了两位先生,丽华先向两位请罪了。”
黑无常听到灵石二字,其实也大概知道关窍。那****与孟婆躲到外面去,但白无常要说什么,其实他心里清楚得很,果然兄长是把灵石一事告诉阴丽华了。
将宝押在这个人身上,兄长你真的有十全的把握么?
但一码归一码,无论阴丽华请阴兵是为了什么,他都必须要将阴兵带回。身居地府监理万恶之职,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老太,把阴兵还给我,看在兄长的面子上,便饶了你等。”黑无常在地府也是如此称呼阴丽华,阴丽华都习惯了,左右她确实是个老太太。
然而董永却不能就这么算了。
“无常大人如此出言不逊,阎君真是好教养。”
董永连地府尸蟹都识得,偏偏不知道黑无常根本不在乎别人如何骂阎君。所以听了也不恼。
倒是白无常挑挑眉毛,方才他听阴丽华说这董永是故人时已经十分奇怪了,这董永看着也就三十上下的年纪,阴丽华死时已有六十岁,若说是故人至少是儿子辈了。
现在这般回护,怕是沾亲带故,可是当时去皇城带阴丽华魂魄走的时候,那跪了一地的人里似乎没有此人。而且此人号称来自千乘郡,离皇城十分遥远,看衣着打扮也不像个富贵的,如何能与太后沾亲带故,当真是谜一般的存在。
白无常问道,“姑娘要求取灵石,盗阴兵做什么?”
阴丽华将狐城结界与内乱一事如实相告,白无常揣着袖子一言不发。黑无常心道不好,他对白无常何其了解,现在这个情形,他唯恐白无常拍板将阴兵留下来。
“哥,这阴兵他们借来是要攻城的,打起仗来结果如何谁能保证。阴兵全在判官那儿有数的,一个都不能少。”黑无常扛着幡侧身附在白无常耳边,那幡正好将两人挡了个严实。
他继而压低声音“不要犯糊涂啊,哥,来日方长。”
白无常看黑无常蹙着眉,平日少年神采的脸上尽是凝重之色。他知道黑无常怕他为了探知身世之谜,将阴兵借出去埋下祸根。
确实,从遇到阴丽华之后,他就隐隐有种奇怪的预感,他隐隐的觉得此人能替他找到他真实的身份。
所以当时在奈何桥畔,阴丽华跌落忘川之时,白无常感受了久违的失望。很久没有过这种情绪了,大概也是由于很久没有再有过期望。望着水波不兴的忘川,白无常几乎就要放弃了,他开始承认他这四百年来的追逐都是笑话时,阴丽华挣出了水面。
不仅如此,她还跳出了三界轮回,地府无法再干预她的寿数。
白无常在阎君座下供他驱使四百年,这个迷也困了他四百年。开始以为时间能把困惑磨平,终有一****能与黑无常那般活的平静洒脱。却没想到岁月匆匆流淌而过,不仅没能冲刷掉他心中那份疑惑,却反而被雕刻的越发清晰了。
有个人在等他,白无常不知道是不是记忆中最后出现的那个名字,还是别的什么。但他就是越发清晰的感觉到,有个人在等他。
阴丽华挣出水面的那一刻,白无常心中零星的记忆似乎又清晰了几分。
有个人在等他。
见白无常陷入沉思,黑无常抓住他的胳膊轻轻摇了一下,白无常视线落在他身上,眼中还是迷茫。
他自来地府便与黑无常结识,这人有些没心没肺,又有点恣意任性,可看着就是说不上来的亲切。
黑无常虽然没有明说,白无常也感觉得到他并不愿自己沉浸于过去。可是抽身哪里就那么容易呢?
“小黑……此事由我一力承担,你先回……”
白无常还没说完,黑无常便气得跺脚。
“谁与你说这个了!”
阴丽华远远的看他兄弟二人商量着什么,黑无常骤然喊了声什么向后一跳,看来是没谈拢。
“先生若是肯将阴兵相借,两日之内阴丽华必定如数奉还,若是伤了一兵一卒,阴丽华愿交地府处置。”
这话一说出来,不仅董永等人,连那厢气呼呼的黑无常都讶异的看了过来。
天界通明天宫是玉皇大帝所宿的宫殿,主殿用作议政。
先前判官便是在那里痛表陈情,现如今众仙家从主殿退了出去,卷帘了解了先前所议之事的大致情况,别了天蓬向内殿走去。
卷帘论官职来说,全称是内侍卷帘大将。其实这名字单看后四个字还是挺有气势的,若是单看前四个字那地位基本就与小厮丫头无异了。
所以卷帘一般自称卷帘,他个头容貌看着都小,头发又微黄卷曲,平日里不在玉帝身边侍候的时候喜欢戴着帽子,所以也不大起眼。
不过,虽然他这个官职位份不高,但既然能入玉帝内帐,也不是寻常神仙能轻慢的。
平日里若是仙家相聚,他一般也不多话,看着乖巧得很,旁人当他随侍上位者,深知谨言慎行的道理,这才说话谨慎小心。
其实,恰恰相反。
卷帘屏退了玉帝内殿外的天兵,摘了帽子进了内殿。玉帝正撑着脑袋在书案前拿着毛笔,不知在勾画些什么。玉帝为天界之主,平心而论,五官端正,明眸美髯,仪表堂堂,只是现在满脸疲怠,又歪着身子,看着倒没什么君王霸气。
卷帘进来,打眼一看,语出惊人“瞎划拉些什么呢,这墨碇是为批阅奏章特制的,哪容你这般浪费。”
玉帝刚从正殿回来,还没来得及换掉这身朝服。现在他坐没坐相,一会儿工夫蜷得衣服上全是褶子,听卷帘数落他,没觉得有什么异常,扔了毛笔,两手托腮,脸颊让他自己的手挤出两道横肉堆在眼睛下面。哼哼唧唧道“烦得要命。”
卷帘也不看他,收了他的墨碇,仔细得放在一个錾刻龙纹的镶金玉匣里——这块墨碇来之不易,隐隐泛着紫光,通体光滑,遇水难解,是一等一的佳品。
“不是太白已经将事情揽下来了吗?又什么可烦忧的。”
玉帝也不管他从何得知的此事,还是一味长吁短叹“烦得很,烦得很。”
卷帘收好墨碇,拿着镇纸跟惊堂木一样在桌上啪得一拍“有话说话。”
玉帝还是托着腮帮子,“那个便宜外甥女婿搅进去了。”
卷帘瞬间就明白了玉帝在烦躁些什么了。
玉帝所说的便宜外甥女婿不是别人,正是董永。董永的妻子是王母的外甥女,一介天女莫名其妙跟个凡人搅在一起还不算,更是拜了天地成了夫妻。这层关系一直是王母的心病,这天界从来是谁让王母不痛快,谁便也活不滋润。所以王母当年把那位天女带回来之后,本来想着寿非金石,董永区区一个凡人岂可与仙人比肩,待他油尽灯枯之后,此事也就算了了。万没想到那董永竟然不知在何处学了道,活得滋润无比。
有些人单纯只是活着,便成了有的人的肉里刺,骨上锥。
王母恶心的不得了,甚至还曾经怀疑过是玉帝在暗施援手。
卷帘还记得当时玉帝老儿摆着手,否认得一脸纯良。卷帘随侍左右自然也知道确实不是他,不过帮他的这个人应该是城府很深,修为也应该远远在他之上。否则何以自己苦查数年,都没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若是孙悟空一事,董永也搅到里面去了,那王母真是又多了个杀他的名头。
但玉帝的意思,应该还是想要大而化小,小而化无。
“哦?这事天蓬倒是没说,那书生倒是厉害,与石猴子也能结缘?”
玉帝听他提起天蓬元帅,也是一点儿也不意外的样子“那倒不是,判官走了以后,又议了狐族之事。”
狐王天劫将至,天界能数得上的神仙不用算,看看星象便能得知。前些日子土地上奏狐族似有内乱异动,玉帝也不置可否。
是啊,区区一个狐族,只要他对着天界的结界一天不关,谁做狐王,玉帝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是,董永若是参与其中,那便不同了。
“董永掺和到狐族内乱了?”卷帘问道。
“公主是这么说的。”玉帝所指的公主就是王母,王母本是修罗道的公主,玉帝一直如此称呼她。可见两人虽有夫妻的名分,但是却没什么夫妻情谊。
卷帘一直知道王母手下有不少探子,但是却没想到盯董永盯得那样紧。王母碍着天规律条无法将董永除之后快,但现在董永所为稍有差池,落下话柄,王母不用亲自出手,便可以轻易了解了他。
玉帝主和,所以现在才如此郁闷。居上位者郁闷一会儿,开始迁怒
“到现在都没查出来谁在暗中帮助那个便宜女婿吗?”
这要是寻常的君臣关系,大概卷帘应该撤步子跪下谢罪。不过现在卷帘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小爷事情那么多,要查你也要给我腾出时间啊!”
卷帘怼得玉帝无话,安静片刻又开始唉声叹气。卷帘也不理他,兀自收拾桌子,全当眼前人是空气。
只是手上收拾着,面上不显,心里却还想着方才玉帝所说。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牵扯进狐族内乱呢?
有点意思。
writingby阿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