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判官禀明情由返地府,董永撒豆成兵。
“如何?可谓虎狼之师吧!”董永把扇子揣回到怀里,对着下巴颏都快掉下来的牛魔王说道。
虎狼之师没见到,狼吞虎咽的恶鬼倒是看到不少。这群阴兵倒真像是很爱吃那恶心玩意,不多会儿就将地上舔的一干二净。
董永念诀之时,牛魔王便看出他这诀的意思是要招阴兵,但没想到的是,之前那些豆豉竟然是这些阴兵的供奉。
当年,在董永妻子返回天际不久,牛魔王也拜别董永,动身去斜月三星洞学艺了。只知道有位上仙收了董永为徒,教了他地煞算术作防身用。但没想到竟然还教了他这撒豆成兵的本事。
“好了,”董永拍拍手,“饭也吃饱了。大家坐好。”
这是训狗吗?牛魔王心想着,阴兵哪有那么好调教。却见一群阴兵虽然个顶个长得凶神恶煞,但现在全部席地抱膝而坐。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吃了你的豆子,难道就听你的?
牛魔王凑到董永身侧,压低声音侧着身子“先生,你这是在那盆东西里放了什么?”吃了如此听话。
“还不是寻常的豆豉。”董永面上依旧挂着那腻死人的笑,一面对着一众阴兵颔首,一边小声回答牛魔王“只是时间紧迫,想了些法子让这豆豉快点成熟罢了。”
再说那群阴兵,真的就老老实实的坐着。只是有几个没吃够的嘴边还淌着口水,直勾勾的看着董永和牛魔王。
这么千八百人零零散散的抱膝坐着,目光整齐划一的朝着你射过来,便是自己招上来的,看着也还是挺瘆人的。不过董永并不是普通人,所以他现在还能慷慨激昂的做阵前动员。
尽管,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效果。
这帮阴兵似乎只能听懂简单的指令,例如坐下,站起来,前后左右走以及跑等。
所以,饶是董永如何引经据典,间或通俗易懂的鼓舞他们士气,这些阴兵都是一张面孔。基本与狐城上那些站岗的傀儡差不多。
“先生,那位姑娘要是看到你给她招来这么一批人马,也不知作何感想。”虽然这帮阴兵听不懂复杂的话,但这个尴尬的气氛还是驱使牛魔王压低声音问董永。
董永没答话,脸上仍是笑眯眯的,让人看不透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此时,众人脚下山石震荡,牛魔王一时不稳还撤了一步,站定后扶住董永,那些阴兵个顶个的老实,没有指令仍是抱腿坐着。
这震荡没有持续多久,牛魔王所寻得这处宽阔山石平台,陡然从中间裂开。
“大力。”董永感觉到较强的灵力从地下向上涌出。
牛魔王应了一声,手中幻化出混铁棍,本能向前一挡,“咣”的一声。
虽不见人影与武器,但方才确凿是堪堪躲过一击。而且来人用劲力道皆是不凡,牛魔王也被震得退了两步。
“我还想是谁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连我阴间的兵将也敢招走。”幡随风动,来人现了形。玄衣长袍,单脚蹲在幡杆上的正是黑无常,“没想到还有几分斤两。”
黑无常打眼扫了扫周围的情况,见他地府的阴兵无一折损,心中舒缓了许多。视线落在牛魔王身上,撇嘴笑笑“吾乃地府阎君座下黑无常,你既是修道的小妖,我也不难为你,你于我磕几个头,我将阴兵带回去。此事就算两清了。”
这是误会阴兵是牛魔王所招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磕两个头事小,但是要把这到手的阴兵送回去,怕是不行。
牛魔王长得五大三粗,但是性格虽直却不鲁。招得是地府的阴兵,人家来讨,道理上是来说并无不可。但允诺为阴丽华招兵一事也是迫在眉睫,牛魔王犯了难。
不过,转念一想,阴兵既是董永招来的,应当有万全之策。正欲转头求教董永,却没成想董永正小声命令阴兵下山,往摩云洞方向行进。
看来这人根本没料到地府还会有人来追,这是看情势不妙就要跑嘛!
牛魔王跟董永待时间久了会脑瓜仁疼。
这是个老毛病了,董永说这是他先天不足所致,顺带推敲出他天分不足,学东西慢忘东西快的结论。
这次见董永已足足三日,没再犯病,本以为在斜月三星洞跟着菩提老祖修了道,这病不治而愈了,看来还是不行。牛魔王不觉有些挫败。
黑无常先前没发觉竟是一个凡人在差遣鬼差,现在一看虽有些吃惊,但擒贼先擒王。黑无常道:“看来你们是不打算平安了事,那也休怪我出手无情了。”
说罢从幡杆上一跃而起,那本扎在地里的幡杆也浮了起来,黑无常攥住幡杆朝着董永挥去。
董永轻轻向后跳了一步,牛魔王从旁晃入两人之间,挡在董永面前,又接下这一棒。
可即便接下了幡杆一击,却没想到黑无常还有后手。
只见那随风摇曳的幡陡然有了自己的意志一般,兀自延展开向董永卷过去。
黑无常的幡杆还在施加压力,牛魔王并无余力顾及董永“先生!”
董永口中念诀,步履轻盈,从容躲闪,但不知为何,明明没有被那幡触碰到,右脸颊上却出现一道伤痕。
大概试探了一下两人的实力,黑无常后退几步站定,眯着眼估量。那牛精本就不太容易对付,只是没想到,那看着无力的书生也有两把刷子——方才他退的步伐正是“踏罡步斗”。
“踏罡步斗”是禹步的一种,所谓禹步就是治水的大禹所行走的步伐,传说当年大禹治水,因恶水难治,腿常年浸泡其中生了腿疾,走路的姿态与常人不同。可这看似异常的移动路线实则应和了二十八星宿、阴阳五行的运转,无限奥妙尽在其中。
区区一个凡人,他从何处习得?
董永轻轻拭去脸上的浮血,手刚挪开,血又渗了出来。
啧,伤口不浅,不是削薄的利刃所伤,伤口内尖外宽,倒像是利爪所造的伤口。
那幡中,有东西。
“先生,你还好吧。”牛魔王手执混铁棍,背对董永问候道。
“无妨。”
黑无常拄着幡杆,喊道“有点意思,报上名来!”
牛魔王人高马大挡在董永面前,听黑无常发问,略有些纠结。当着董永的面自称牛魔王实在是略有些羞耻。毕竟这名字还是和孙悟空等一众兄弟醉酒吹牛的产物。
“在下名叫……”
“不是你,”黑无常无情打断道“你后面那个,叫什么?”
牛魔王被晃了一下,内心很是失落,又有些不服气“吾号牛魔王!”啊……一不小心说出来了。牛魔王有些尴尬,不太敢回头。
对面的黑无常歪歪脑袋“牛魔王?你不是叫大力吗?”方才打斗中,听到后面那个凡人如此称呼他,既然已知其名便没打算再问,如今怎么又多出一个来。
牛魔王被黑无常这一说,更觉丢脸。董永对他有教养之恩,待他如父如母。父母赋名,自是应当珍之宝之,但他内心总觉得此名耻于人前,这便算不得董永所说的大丈夫无愧于心了。
牛魔王愧疚,转头过去谄笑道:“先生……”
董永正趴在地上,专心致志的小声指挥阴兵移动。而这一幕竟然被牛魔王挡得严严实实的。而先前牛魔王与黑无常的对话,似乎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枉费牛魔王一番内心挣扎。
牛魔王脑瓜仁又疼了。
“想跑?”牛魔王这一侧身回头,黑无常终于发现了董永在偷偷将阴兵指挥走,但他也知道,所谓撒豆成兵便是这阴兵吃了谁制得豆子,便只会听从谁得差遣。
他此来是要将地府的阴兵完完整整的带回去的,自然不会朝着阴兵下手。
虽然还不知名姓,也不知其意欲何为,但看来今日此人不除,这阴兵是带不走了。黑无常目闪精光,再次攻过来。
牛魔王这次已有防备,棍棒相抵,竟也擦出电光石火。几个回合下来,黑无常发现这牛魔王并非空有一番气力,招式虽猛但也很是周全,时刻防备着他再将幡展开来出招。
“哼,天真”黑无常内心奚落道,用幡杆锁了牛魔王的招式,幡向牛魔王身后展开。牛魔王早有防备,侧身一脚将幡踩在足下,封着了幡的去路。
可就在此时,反方向窜过一个青色鬼影,牛魔王心道不好。
这鬼影八足并力一闪而过,径直向董永冲去。
“先生小心!”牛魔王喝道。
董永此时还趴在地上,见正面过一物,来势汹汹,终于将那一直笑眯着的眼睛睁开了。
摩云洞里如意被整齐划一的敲门声惊得十分烦躁。本想要趁牛魔王和大魔王不在,歇个午晌,刚刚睡着,突然被敲门声惊醒,已是起床气骤起。从他起床,到挪到大门的这段工夫,陆续有敲门声响起,开始是不齐的,后来宛若行军一般竟然完全合到一个拍子上,孜孜不倦,越敲越响。
“何人在我摩云洞滋扰!”如意开了门正欲发火,被眼前黑压压一片阴兵几乎吓破了胆,正巧之前阴丽华在内室也听到了敲门声,拄着拐比如意晚了一步走到大门。如意见阴丽华来了,直接一头扎到她襦裙下,留个屁股在外瑟瑟发抖。
writingby阿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