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阴丽华询问董永与牛魔王有何渊源。董永只道说来话长。
其实董永这话并非托词。牛魔王的身世来历比董永还要复杂些，这牛魔王出生时牛棚里乍现白光，董永将牛魔王从母牛腹中接生出来，不说这牛通体雪白，单看牛角便觉有异。
董永少年时便自卖为奴，整日与牛打交道，自然晓得通过牛角识别牛的年龄的法子。这牛角所现的年龄莫说是牛，便是人也活不到这个岁数。
更奇得是这白牛似乎能通人语，万幸主人家不知他这点异常，只是觉得此牛生逢异兆，又见他是头白牛，怕是有病，不愿让他养在牛棚里。正遂了董永的意，将牛带在身边教养。
一番悉心培育，不仅教会了牛魔王人言，还将这牛教得知礼仪明廉耻——拉扯一个孩子尚且不易，更何况教养的是头牛呢？
不用说也知个中的辛苦，董永捡了三两件牛魔王幼时的趣事，讲与阴丽华听，毕竟为人父母，听了无不感慨。
牛魔王在房间一隅看阴丽华现在神色和缓了许多，似乎是放下了戒备。听董永长吁短叹的讲他幼时之事，内心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董永所说基本不假，除了他精准的绕过了所有戏弄牛魔王的段落。
就比如，牛魔王出生时其实还没有这么有气势的名字。董永憋了三天，给他取名牛豆腐。
先前说了，牛魔王出生便能通人语，虽然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但也知这名字实在贱得可以。
所以董永后来拿着一根草问他要不要改个名字的时候，牛魔王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那根草是味中药，就叫牛大力。
据说可以治妇科病。
很多年后，牛魔王在斜月三星洞学艺的时候，才想明白董永这分明就是欲擒故纵之计，先想好个贱名儿，后面再塞什么名字过来，都极容易生出些如获至宝的错觉。
牛大力便牛大力吧，好歹还能听出些许王霸之气。比之董永其他毫无缘由的捉弄，这名字已属万幸。
俗话说，相由心生。董永当真没有辜负自己一张笑面虎的脸，遇人皆是文质彬彬。内里却黑得深不见底。
旁人皆道他家道中落，还能如此笑对人生已是十分难得。但牛魔王可是蹲坑的时候被董永扔进的爆竹炸过的人，绝不会被骗。
牛魔王眼看董永就快把阴丽华讲得泪湿袖襟，又见如意好好一只白羽鸡精快被董永搓成山鸦，不由出声打断。“先生此番来可是为助……”牛魔王想想现下该如何称呼阴丽华，“是为助恩人一臂之力。”
阴丽华听得牛魔王如此称呼自己，顿觉不妥，若说恩人，合该自己如此称呼牛魔王，毕竟若是没有他，自己早就累死在狐城结界里了。
还未来得及张口，便听董永调侃道
“你这摩云洞也算得上三宝殿了，无事竟然来不得。”董永放开如意，撑地起身。牛魔王伸手过去，将人扶起来。
“先生哪里的话。”虽然牛魔王自立门户之后确有敬而远之之意，但那也只是为了能少受些捉弄，毕竟董永教他识文断字，明礼守信。回护教养之恩，牛魔王一直铭记于心。
董永拂拂衣服上的折子，朝着阴丽华郑重行了拱手礼。
“破狐城一事，永愿为太后驱使。”
董永自那日在阴丽华面前立誓之后，便连续几日躲在柴房，不知在捣鼓什么东西。
阴丽华恢复到能下地的程度了，走路还需拄着竹杖。她原也没想到恢复得如此之慢，但董永表明来意之后，三人也算开诚布公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牛魔王道阴丽华**凡胎，在那结界中挣扎至此，能将命保下来已属不易，叫她安心静养。
本来阴丽华还抱有一线希望，希望董永能卜算出她为何突然跳出轮回，或许就不必非要去狐城求那灵石。但没想到此事董永也是束手无策。
“永先前所言，已是永所知的全部了。”董永卜算所得，仅知阴丽华在地府生了变故，两人结着姻缘缠绕不开，阴丽华难以轮回，则刘秀也只能往复逡巡。但具体为何则一概不知。
阴丽华听罢只轻轻说了句“原来如此”声音几乎微不可闻，难掩的失望挂在眉梢。
牛魔王听罢前因后果，又想起那日在狐城结界内，阴丽华强撑着立在那里，明明膝盖胳膊都在抖，但眼神宛若修罗，似有火焰要从这双眸子里跃出来一般。这才明白那时阴丽华所为并非强撑，而是孤注一掷。
那不是自救，那是要保护什么的眼神。
就像某人一样。
牛魔王站在董永身后，现在再看他的背影已经是可以轻易的俯视他了。
这人似乎一直行事游刃有余，万事成竹在胸的样子，但是牛魔王记得他也曾遍体鳞伤的跪在地上，一贯束得一丝不苟头发散乱的垂在额角，碎发盖住了他的眼角，地上缓缓的殷出一滩血，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的眼神。
牛魔王在斜月三星洞的师父菩提老祖曾道，万般苦楚，皆因执着。
董永教他时，一直道他生性愚钝，于是牛魔王才日日修习，唯恐菩提老祖教得七十二般变化被他混着饭吃了，又一不留神当个屁放掉了。但他日日参研，不知这是否也是种执着。
牛魔王不理解，但他只知道既然董永要辅助阴丽华，那自己定然也要全力以赴。
先前百般打算，无非为着这摩云洞。但只要董永说要做，那这些打算便全不作数了。
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请太后恕罪，”牛魔王这话说得别扭，阴丽华听得也别扭。
“先前也说过了，现在我这般不人不鬼的，没有那么多规矩。”阴丽华摆手苦笑。“二位既然愿意相助，那便是丽华的恩人，以后便直呼吾名即可。”
牛魔王与董永对了对眼色。
“姑娘恕罪，结界一事先前一直有所隐瞒。”牛魔王“先前姑娘也问过，这结界不过障眼法，若是顺意而为大概也没什么要紧。我只道这是狐族祖训，旁的也没有明说。”
阴丽华点头称是。她一直奇怪既是一族结界，这样的设置如何能够抵御外敌。
“狐族祖训，不得恶意伤人。”来者不拒，但不得主动出击。
那结界，人进入是一个样，妖进入又是另外一个模样。牛魔王当时为救她蛮力击碎了结界，饶是如此也不敢踏入结界半步，就是这个道理。
狐族结界说到底就是遇强则强。
“不过，这狐族结界看似铁板一块，实则在狐城中心位置的上空有一处空隙。据说是狐族为表全族上下对天界之诚，而特地开的。”
听闻这结界竟然还有空隙，阴丽华内心隐隐觉得这是个机会。
“只是要到这结界上空，委实困难，”牛魔王解释道“先前那些狐兵根本防得就不是来自于地面的攻击，他们关注的重点恰恰是上空那处空隙。若是凭借异术灵力，一飞到那附近便会被紧紧监视，若是有意突围必定引来狐族正面攻击。而我们……”
“我们人数上实在居于劣势。”董永说道，“为解太后之忧……”又来了
“高昌候……”
“为解太后之忧，”董永又说了一遍，“求太后宽限永三日，三日后永将募精兵千人，定破狐城。”
招募精兵千人？
怎么招？
牛魔王跟在董永屁股后面看他一直在倒弄一盆乌七八糟的东西。
“先生，三日之期就快到了，你整日待在柴房也不出去，到哪去募兵啊！”
牛魔王是有点着急，董永整天窝在柴房，如意根本不敢进来。他已经三天没吃好东西了。
见这书生抬起袖子蹭蹭额角的汗起身，终于是肯搭理他了，牛魔王凑了一步走过去。
“拿着。”董永把那盆乌七八糟的东西递给牛魔王。“给我找个开阔的地方，我要招兵。”
判官这次上天，是领了阎君的命的。算是公干。
从到了天界大门开始，天界的官差无论品级个顶个的十分客气，就是关卡众多，一关一关的通传，一遍一遍的把来意表明。说到后面判官都觉得这状不告也罢。
回头看看，出去也要把去意表明，想想还是继续往前走吧。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判官咬着牙，跟在上个关卡负责指引他的官差后面，他这就好比自己长跑，对手接力。引领他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直走得他全无脾气。
不过这一路下来也有好处，先前那泼皮猴子在他面前闹得那一出，他本可以说半个时辰，现在掐头去尾，简明扼要，三五句就能说明白了。
又走了几关，判官一句话就能把事情说明白了。判官说完就打算往前走，这几乎已成惯性，那天兵却拍拍他肩膀拦住他。
判官不解，见天兵口中念诀，顿觉脚下一股热流涌过，判官向脚下一看，竟然就这么浮了起来。
判官略有些惊恐，不知这是何故，只听得那天兵和蔼道：过会儿见了玉帝，就像刚才那么说。
判官一听原来终于可以面见玉帝，不禁喜极，却见那天兵似乎突然换了张嘴脸，“若是多说一个字，下来绝饶不了你。”
writingby阿詹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