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堂里热气腾腾,云腾雾绕,苍白的灯光乌沉沉的照着。脱得精光的女人站在向日葵一样的花洒下,用浴巾搓洗着抹了沐浴液的身体。
蓝蓝实在不喜欢和这么多女人一起洗澡,看着这些黑的、白的、胖的、瘦的、粗糙的、细腻的**她就觉得恶心和讶异。就好像置身于屠宰场,望着脱光毛要被开膛破肚的动物一样,所有的污秽和肮脏都在脑子里浮现着。就连从这些身体上流过汇聚在脚下的洗澡水也让她觉得不自在。要是热水器没有坏的话,她才不会来公共澡堂呢,她宁肯接一桶热水一个人在洗手间里洗。
在这种类似于洁癖的奇怪心理的促使下,蓝蓝就随便洗了洗,然后端着脸盆走出澡堂,此时,天越发暗了,所有店铺的灯都亮了起来。洗过澡之后觉得很饿,一想到食堂马上就要关门,她便加快脚步往回走。
吃过饭的保洁大姐一边上楼一边剔着牙齿,她已经五十多岁了,可喜欢擦脂抹粉,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和后勤部的大叔们打情骂俏。别看她是个乡下女人,但却生性开朗,一分钟就能跟陌生人熟络起来,因此,公司的员工几乎都认识她。同事们有时上厕所见她在扫地,就会把她喊去盯岗,她也热心帮忙。
此时,正在翻看《员工守则》的楼管冷不丁一抬头见她笑吟吟的站在眼前,一时有些慌张:“下,下班啦?”他说话时馋笑着,细长的眼睛里透露着一股淫邪之光。
回去换了衣服刚走到三楼拐角的蓝蓝本来想跟那大姐打声招呼,可楼管大叔那神情她看在眼里真是好尴尬,于是就准备从他们身边悄悄溜过去。
大姐也不在乎这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色老头那种讨厌的神情,只顾抬起双臂问:“嗯,我这件裙子漂亮吧?昨天才买的呢,今年的新款。”她那粗白的胳膊肘儿差点顶了蓝蓝的脸,还好她反应快,急忙猫着腰从她的胳肢窝下钻了过去。
楼管只顾望着那大姐:“漂亮!你穿撒子都漂亮,就是胳膊和腰有点粗。”
蓝蓝不太喜欢这个爱管闲事的楼管,一想到他阻止莫言去宿舍的事情,她就有点不舒服,但此刻,她却被他的快言快语给逗笑了。
地下停车场停了很多车辆,尽管亮着几盏灯,但从出口一眼望进去还是有些黑暗。紧挨着天花板的消防系统和排气系统那粗的、细的、直的、弯的管道像血管一样交错在一起,看上去有点恐怖。无数根方柱均匀的竖立在天花和地面之间,即使监控设备随处可见,可一个人从里面经过还是有些害怕。
望着车场深处还亮着灯的食堂蓝蓝便抬起脚朝它跑去,“嗒嗒嗒”的脚步声像空谷回音听上去虚飘飘的。听哥哥说,这个车场两年前被一场特大洪水给淹没了,当时放在仓库里的很多报表和名牌衣服,以及其它商品都被带着一股腥味的雨水浸泡得不成样子,公司和其他小商家财产损失很惨重。
蓝蓝边跑边幻想着这里被洪水淹没的场景不免有点担心,此时,正是雨季,最近又频繁下雨,要是……。离食堂还有五十多米时,她停住脚步,突然,一个人影从柱子后面窜到了眼前,那速度快得如同飞行一般。受到惊吓的她赶紧捂住眼睛大声尖叫起来,那叫声都快把车玻璃给震碎了。
这时,保安握住她的肩膀一边摇晃一边说:“嗨,嗨,你怎么啦?活见鬼了?”
蓝蓝始终没敢松开捂住双眼的手,反而以更大的声音“哇哇”大叫着:“你,你谁呀?快放开我,放开我。”
食堂的老伙计和小伙计听见喊叫赶紧拿起菜刀,扛着铁锨一样的大锅铲匆匆忙忙向这边跑了过来。
谁知就在这时,那个保安还故意吓她:“哎呀!蛇,你头上有条蛇。”
听到这话,蓝蓝只得一边跳着叫着一边伸手在头上一阵乱抓。见他在笑,蓝蓝才知道被骗,于是就板着臭脸瞪着他:“你,你有毛病是啊,把我吓死了拖着你一起下地狱。”
保安也不生气反而冲着她嘻嘻一笑:“胆子小就别一个人走停车场啊,我听人私底下说,这里曾经有人溺水而亡,所以,所以经常有鬼出没。”
他说完,蓝蓝的头发差点倒竖起来,于是就用手紧抓着肩膀战战兢兢的说:“啊!这里,真,真的有鬼啊,难怪刚才有个黑影一下子就飘到了我面前。天啊,谁出的馊主意非要把食堂搬到地下停车场。我,我还是不要吃饭了吧。”说着转身就走。
这时,老伙计和小伙计已经跑到他们眼前。老伙计紧握着锅铲关切的问:“发生什么事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保安正想说话,对讲机响了,有人呼他到五楼去,他便望着蓝蓝摇摇头匆匆朝电梯走去。
望着他离开蓝蓝才小声嘟囔:“咦!这世上哪有鬼啊,臭保安,一定是他故意吓我的。”愣了片刻才说,“哦,没,没什么事,现在还有饭吗?”
穿着白衬衣系着围裙的老伙计大着嗓门告诉她:“有,有,就是凉了。”
蓝蓝跟着他一边往食堂走一边拍着手掌:“天气热,凉了不怕。”停车场里传来一阵闷闷的回响,就像置身于山洞里一样。
老伙计看在她哥哥的份上便打开火把饭菜加热了一遍:“你咋这么晚才来吃饭呀?要是再晚一会我们就走了。”每一份菜他都多打了些,把饭盒被装得满满的,盖子都快盖不住了。
见他这么厚待自己,蓝蓝差点为之落泪:“我,刚才有点事。谢谢你啊大叔!”
她说完,老伙计憨厚的微笑着:“嗨,谢什么呀,都在一个公司里,应该的。”
此时,正值七点左右,天完全黑了,各色灯光照在淌着细流的地面上,被行人的脚步和车辆踩踏着,碾压着,时而碎得一塌糊涂,时而又迅速黏合成一体,就像油彩被倒在河里,永远沉不下去,只在水面上晃呀晃的,把人们的眼睛都晃花了。
出了食堂之后,蓝蓝在马路边站了一会就回到宿舍,然后坐在窗前开始吃饭。水岸的夜色的确美得醉人,可看多了,就像墙壁上的胡乱涂鸦,也不觉得有什么新鲜。
下班后莫言就被刘军叫去打牌了,今天早晨他去上班时,已经把离职申请交了上去。此刻,尽觉一身轻松,快乐无比,也不像平常那样紧绷着脸。
嘻皮笑脸的刘军瞄瞄这个,瞄瞄那个,也不知什么好事让他那么得意。
看着他那张脸莫言真想一把掌把它打歪:“你要死啦?不好好打牌笑什么?捡到金元宝啦?”
他这么嘴不饶人刘军自然也不会客气:“我笑我的关你屁事?有本事你也笑呀。”
这时,那个耳朵上戴着很多耳钉的室友说:“你们或许还不知道,他呀,最近桃花运一个接着一个,可这家伙居然在那些女人面前装清高。哎,等一下,应该到我出牌了吧,你急什么。”
听到这话,穿着花衬衫的男孩就大声催促:“那你倒是赶紧出啊,傻愣着干什么。”
被那家伙一说,刘军越发喜不自禁起来。
莫言只好手阴阳怪气的眼神斜了他一眼:“难怪!你行啊!明天把那些女人约出来给大家一人分一个怎么样?呵呵!好牌,绝处逢生了。”
刘军不仅不生气反而笑着说:“可以,可是冰哥我带来你敢要吗?”
见他说出这种话,穿着花衬衫的男孩就开始赌咒:“谁要是不带谁就是乌龟王八癞蛤蟆。”
正在看着牌的莫言愣了片刻才说:“我?你敢带我就敢要。”
他说完,刘军就故意瞪了一眼花衬衫:“大蒜吃多啦?嘴巴这么臭!还乌龟王八癞蛤蟆,我看你就是个癞蛤蟆。”他刚说完,花衬衫就扔下牌和他扭打起来。
对门的女人正在炒菜,香气扑鼻,非常诱人。
莫言咽了口口水才说:“你俩打不打?不打出去买些吃的回来。”
爱捣蛋的刘军就冲他“嘿嘿”一笑:“没看见我们再打嘛?”
他的力气很大,花衬衫被他死死的压在床上毫无还手之力,于是就喘着气求饶:“哎呀,好了,好了,我不跟你打了,你快起来。咳!咳!我都快被,被你给压死了。”
然而,正在兴头上的刘军哪肯停手,一会捏他一会戳他反正就是折腾个不停:“哼哼,知道寡人的厉害了吧?”
这时,打着耳洞的男孩“啪啪啪”的拍着桌子:“吵死了,吵死了,你俩还让不让人活呀?”
花衬衫被刘军弄得“咯咯”直笑,就像要背过气去一样。
感到无奈的莫言靠在椅子上抽了一口烟,然后冷眼看着他们:“两个大傻瓜!”说着拿起拖鞋瞄准刘军的屁股就砸了过去,谁知,只听“啪啦”一声,结果却砸到了花衬衫的脊背上。
有些蛮横的花衬衫也不管是谁转过身就大骂起来:“谁啊?哪个不要脸的这么缺德背后开黑枪啊?有种出来和爷单挑。”
莫言和刘军,还有那个打耳洞的都忍住笑望着别处闷着不作声。花衬衫却红着脸嘀咕:“缩头乌龟。”
莫言小声说:“想和爷单挑?不把你的骨头捏碎才怪。”
年龄相仿的人在一起总有聊不完的苦恼和耍不完的热闹,然而等散伙之后,一个人呆着,很多烦恼就又会把自己团团围住。
从刘军那里回来后,莫言就一个人闷在房间盯着电视。
从隔壁跑过来的莫莉一边啃苹果一边说:“哥,最近怎么不让我给你充话费啦?哦!有了钱就任性了是不是?”
过了片刻之后,莫言才抬起脚冷眼看着她:“滚一边去,别在这里烦我听见没?”他想事情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别人一打扰他的思绪就会乱成一团。
脸色难堪的莫莉只好回到隔壁:“跟个哈巴狗一样,你以为我稀罕理你啊。”心想性格那么古怪,要是以后找个泼妇恐怕天天都有好戏看呢。蓝蓝虽然还不错,可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不爱被人呼来呵去受差遣,也不知道他们以后。这么想着就静静的躺在床上和好友聊天去了,大部分时间她都会用这种方式打发时间。q都三个太阳了,所以她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