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三刻，光影绕人。
随着琴音的缓缓消逝，对面那人侧身执起一旁的酒坛，微红色的液体便顺着坛口泻进那绣着青瓷的碗里，红酒白碗。风音摇摇头，倒也是可惜了。
末了，他将碗递于她，笑意盈盈，褐色的眸子氲着些许雾气：“风音姑娘，弹了这么久，可是乏了，来尝尝这樱花酒。”
风音也不客气，拿过酒碗，扬起白晢修长的脖子便往口里倒。这会儿豪放了许多，不似初见那般不染烟火。
“姑娘酒性不错。这美酒佳人，若无诗赋陪衬，也是可惜了。姑娘可曾对过对子？”对面的男子看着她的举动，也觉得此时可爱了许多。此番想着，便提议些诗性之事。
风音看了看那人，眉开眼笑，目光灼灼。她也不忍心拒绝，扬起笑轻轻开口：“只稍稍玩过罢了，上不了台面。”
“那好，输了罚酒三杯，我先出上联：音似风似雨藏风藏音。”齐子离见她应了，心里有些欢喜，即刻出了上联。
恰是微风四起，江水荡漾，又忆起初见那日晕了雾气的月光。她只稍稍侧了侧脸，便已想出下联：“月如水如画中水中月。”
“好。”齐子离拍起手来，“我自愧不如。”话间三杯酒下肚，穿肠而过。
风音见他也是豪爽之人，便也不再拘泥于女儿家的内敛，索性起身扯住他的袖口，笑道：“该我了，你随我来去一个地方。”
风音转身，发丝被风吹起，刚好抚过齐子离的眼，淡淡的桃花香气，又是一阵痴迷。不待他反应，他便被她牵着离开了。被人拉着的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不知她会将他带去哪里。
遥遥几步，转了几角，便见“露天茶馆”四字，一面旗帜挂于船舷栏杆的竹竿上。巳时，客人不算太多，风音寻了一处靠近江水的地方坐下。
小二端着茶壶走了过来，露出笑容：“风音姑娘，你要点儿什么？”
“你去准备几壶苦衣，我们这位公子喜欢喝。”风音瞧了齐子离两眼，抬头浅浅一笑，柔声回道。
只是小二有些诧异，扭头看着风音对面的男子，复又问一句：“这位公子真的要苦衣么？”
不知小二为何不甚肯定，但见风音一脸正经的样子，想来那苦衣必然也不错，齐子离便朝他点了点头。小二这才转身离开，边走边摇头，嘴里还嘟囔着：“居然还有人会像风音姑娘一样喜欢喝苦衣，真可怕。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怎么了，苦衣很奇怪么？”齐子离听了小二的嘟囔，不由得生疑，看向风音。
风音却是不语，只看着他兀自轻笑。他虽是疑惑，却也觉得她也不会挑弄自己，便没再追问。
不多时，小二端了几壶苦衣上来。风音取下一杯茶盏，提起茶壶，微微倾斜，那晶莹透绿的液体便涌了出来，泻进茶盏里，迎着日光，煞是好看。齐子离见着，方觉先前为她斟酒太过俗气，定是让她失笑了。不过见那杯中的青绿，也忘了懊恼，不禁吞了吞口水，这苦衣必然是上品。
“来，尝尝。”风音端起茶盏，递给他。
齐子离接了过来，茶盖在上面轻轻滑动几下，唇就覆了上去，享受的啜了一口。“呸，什么茶，怎么这么苦！”喝进去的茶一下子喷了出来，齐子离的脸也是绿了。他急忙倒了盏白水，不停的漱口，仍未散去口中的苦味。
风音见状，不由抿嘴笑了。那苦衣，苦绝天下，又岂是常人所能受得了的，想来她当初也是用了两年才适应过来。
“风音，你怎能害我。”齐子离哭丧着脸，满眼幽怨的望着风音，，“快告诉我怎能让这口无苦味。”
“我也不知。”风音乐呵呵的坐在对面，手撑着下巴，将脸凑过来，得意洋洋。
“不告诉我是吧，那我就……”齐子离看着风音近在咫尺的脸，脑子突然间短了路。他捧起风音的脸，指尖划过眉间那颗美人痣，鬼使神差的吻了下去。他的舌带着丝丝苦意伸进她的口里，与她的舌缠绕在一起。
风音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上，奋力推开他，挥手给了他一巴掌，微微怒道：“你为何又轻薄我？”
“我就是想知道你舌头是什么做的，怎么不怕苦。”齐子离恍然惊觉，脸上红了红。复又一本正经的抬头给出答案，显得很无辜。
“好吧，你回去拿白水兑兑蜂蜜，晨起晚睡时各饮一杯，三日苦味就消了。”风音别开脸，怏怏回他。
“嗯。”齐子离乖巧的回答。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风音继续说道。原本她是想整整他，把他带到这里对对子，输者罚苦衣三杯的。可没想到，她居然被非礼了。
“我再给你出一题。”齐子离扯住她的衣袖，有些不死心的说道，“上联：风南飞，音悠悠，花落何处。”
风音一愣，她发现她的名字就藏在句子里。花落何处，落何处。他是否在问她，她心悦谁呢？风音再抬眼，那人望向她的眼神并无异样，怕是自己多想了。风音拍了拍脸，提醒自己别乱想，继而倒了三杯苦衣，一一饮下，毫不皱眉：“愿赌服输，自罚三杯苦衣。”
一旁的齐子离简直看的目瞪口呆。这么苦的茶，她居然跟喝水似的。
“时间到了，明日再见。”风音朝他摆摆手，率先跑开了。那脸颊的红色还未褪去，齿间遗留的苦涩又添了几分，不知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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