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定一听气冲斗牛,大喊一声来人,门外响起甲胄之声,少卿面色如土对青鸾作揖:“只是问几句话,并无他意,下官知道长公主身份贵重,可是差事在身,少不得硬着头皮前来。”青鸾对金定摆摆手,“不过是几句话,说清楚就是,走吧。金定跟着我,珍珠留下待王爷回来。”
进了大理寺偏厅,大理寺卿正候着,瞧见青鸾笑眯眯道,“就知道鸾长公主通情达理,会来敝衙走一趟,听下官说几句话。”青鸾颔首坐了,笑说道,“大过年的,正卿与少卿不在府中过节,却忙着办案,想来案情重大,大人有什么话,便问吧。”
大理寺卿脸色便有些尴尬,说起来不过是太子的宠姬,按制无需大张旗鼓,可那蕊夫人三更时分中毒身亡,就死在太子床榻之上,太子震怒,连夜将他传至别宫,命他三日内破案,太子妃闻讯挺着大肚子赶了过来,抚着蕊夫人尸身一口一个好妹妹,哭得涕泪涟连,太子方收敛了怒气,陪着她回东宫去了。
大理寺卿整顿了心绪,客气笑道:“想来少卿已经告诉了长公主,太子的宠姬蕊夫人暴亡,仵作验尸后,蕊夫人乃是中毒身亡,中的毒乃是大昭特有的阿芙蓉。已经审问过蕊夫人身旁伺候的婢女,说是腊月二十四文远伯府上梅花宴,蕊夫人得罪了鸾长公主,是以,得询问一下鸾长公主。”
青鸾看着大理寺卿, “蕊夫人与我有过节,蕊夫人中了大昭的阿芙蓉之毒,大人是因这两点在怀疑我吗?”大理寺卿干咳一声,“听闻鸾长公主会制香,这制香与制毒相通,另外,大昭历代皇室对阿芙蓉的了解多过常人,多大的量会致命,想来鸾长公主一清二楚。”
青鸾笑笑,“大人这是在诱供,只想问大人,可有证据?”大理寺卿点头,“蕊夫人的婢女可算作人证,蕊夫人夜里服用的茯苓膏,其中含大量阿芙蓉,已经从别宫厨房中搜出剩余的半盒子,其中有大昭皇室御用字样,可算作物证,想来在殷朝东都,除去身份贵重的鸾长公主,谁又能拿到皇室御用的阿芙蓉?”
青鸾瞧着他,“大人可知蕊夫人来东都之前的身份?蕊夫人乃是大昭皇室芳菲夫人的贴身婢女,又与芳菲夫人娘家三哥有染,再说这阿芙蓉的效用,大人作为大理寺卿应该比我清楚,东都勋贵中难道无人服食成瘾?说不定东宫之中就有人暗中服用,如何便能算到我头上?”
大理寺卿一愣,他看到别宫之中的阿芙蓉,就明白除夕之夜太子殿下为何不在东宫,而是带着蕊夫人别宫寻欢,可太子对阿芙蓉成瘾之事,不可让任何人知道,是以不能在别宫中大肆讯问。是以只是讯问了蕊夫人身旁的婢女,几个婢女口口声声指向鸾长公主,他推测这是太子或者太子妃的意思。
对于如何传讯鸾长公主,他颇费了一番踌躇,虽说是蛮夷小国的长公主,可她与怀王关系密切,怀王是个闲散王爷,没什么好怕,可他怕怀王背后的静王,那静王看着文弱儒雅,骨子里却阴狠,怀王如今被皇上另眼相看,想来便是这静王在幕后做推手。
打听到怀王与静王进宫,他方敢行动,并派了少卿上门给予礼遇,本以为只要这长公主上门,三言两语连哄带吓套出她的话,将她收监后禀报了太子,再由太子出面,一切就好办了。谁想这蛮夷小国的长公主,实在难以对付。大理寺卿咧咧嘴,“长公主这话可有造谣之嫌,皇上三令五申,东都勋贵中并无人敢吸食阿芙蓉。”青鸾一笑反问,“那熬制茯苓膏的人呢?可是畏罪死了?”大理寺卿不说话。
青鸾笑道:“蕊夫人确实曾对我不恭,可她在我眼中只不过是一个婢女,我犯不上因她惹上命案,她死了,谁是最大的受益者,大人想来心知肚明。”
大理寺卿想着太子妃挺着肚子抚尸大哭的时候,太子收了怒气,过去牵起她手,“蓁蓁别哭,是她命薄,大过节的,我们回去吧,过会儿还得进宫去。” 太子妃淌着眼泪,“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人,你喜欢,与我也合得来,你放心,我会再物色比她更好的。”
太子夫妻二人携手说着话出了别宫,蕊夫人横尸在床,有风吹起盖在脸上的白布,露出一双大睁的眼,太子回头瞧个正着,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
青鸾瞧着大理寺卿神色,微微一笑站起身道,“大人该问的都问了,我也该告辞了。”大理寺卿忙伸手阻拦,“长公主稍安勿躁,下官尚未问完。”
就听怦得一声,那长公主身后的婢女一拳砸在书案上,横眉立目看着他,“青鸾不让我说话,可我实在忍不住了,这狗官什么东西,绕来绕去那几句话,是想栽赃还是怎地?”大理寺卿吓一跳,这虎虎生风的女子是谁?听这口气不象是婢女,金定撸一撸袖子,“我呸,告诉你,太子妃号称东都第一美女,她瞧着鸾长公主比她美丽,就心生忌恨,蕊夫人是太子宠姬,她表面贤良内心嫉妒,就害死蕊夫人栽赃鸾长公主,她这是一石二鸟。不过呢,你一个大理寺卿,也惹不起太子妃,她也找好了替罪羊,替罪羊已经畏罪自杀,你上报刑部也就是了。”
大理寺卿瞠目结舌,这位女侠说话也太直来直去了,青鸾笑道,“金定话虽直接,倒也在理,大人不妨考虑考虑。”看大理寺卿依然伸着手臂阻拦,又道,“要不大人将我收监仔细审问,又或者来个严刑逼供屈打成招,随你。”
大理寺卿干笑道,“下官不敢,不过下官也不能上报刑部,下官要向太子殿下禀报。”啪得一声,手臂传来剧痛,原来是金定照着他手臂一推,他原地打个转,回过神青鸾已带着金定出门而去,大理寺卿用力一吹山羊胡子,大声喊道,“来人,这鸾长公主指使婢女殴打本官,先收监待审。”
就听门外有人说道,“大人好胆量,不如将本王也一起收监。”随着话音元邕走了进来,身形鬼魅一般,瞬间来到大理寺卿面前,伸手捏住他脖子咬牙道,“大过年的,竟敢传唤本王的未婚妻,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大理寺卿紫涨着脸拼命摆手,吃力说道,“下官乃是为了办案。”元邕一笑,“办案?本王这会儿捏死你,你猜猜你这桩命案由谁来断。”大理寺卿忙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元邕一错手,松开他脖子顺手扯下一绺山羊胡,大理寺卿下巴上冒出几粒血珠,元邕将胡子照着他脸一吹,大理寺卿眨着眼手忙脚乱扒拉。
元邕又扯下他一绺胡子,又照着他脸吹了过去:“听说大人十分宝贝自己的胡子,有一把金镶玉的梳子,每日沐浴清洗后,让小妾跪在面前,蘸了桂花油梳上半个时辰,夜里睡下编成一绺一绺的小辫,早起让小妾用舌,逐个挑开为乐。”
大理寺卿的手抖了起来,他这嗜好见不得人,除去他与小妾无人知道,这怀王如何得知?难道小妾与他有染,给我戴了绿帽子?这个贱人……
元邕嘻嘻一笑:“大人的小妾颇有姿色,大人的夫人体弱多病,大人的一双孙子女玉雪可爱,大人寝室床下地窖里藏着几辈子花不完的金银,那些金银,是太子赏的吧?依本王说,大人赶紧回家过年去,若回去的迟了,府上人去楼空,就剩了头上这顶乌纱,啧啧,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大理寺卿感觉被这怀王扒光了衣服,难堪得佝偻了身子,胆战心惊瞧着怀王,自己的事他究竟知道多少?那条人命案……怀王冲他眨眨眼,“对了,大人可听说过牛眼葡萄?听说葡萄树下若埋了尸体,则结出的葡萄硕大如牛眼晶莹多汁,大人府上后花园中的葡萄就是如此,只是大人为何任由着成熟落地腐烂,却从不肯吃?”
大理寺卿脸上冒出了汗珠,他的独生儿子也有些怪癖,错手掐死了一个小婢,十几年前的事了,怀王如何得知?若东窗事发,他可就没儿子了,他恐惧不已,怀王瞧着他半晌不语,越沉默他越恐惧。
汗如雨下之时,怀王对他摆摆手:“蕊夫人的命案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知道该如何去做?”大理寺卿头点得鸡啄米一般,“知道,就说蕊夫人阿芙蓉成瘾,误食过量而亡。毕竟只是一个宠姬而已,太子殿下的怒气很快就会过去,只是太子妃曾吩咐下官,她与蕊夫人情同姐妹,让下官务必查出真凶告慰蕊夫人亡灵,下官恐怕不好交代。”
元邕皱一下眉头,青鸾在旁笑道:“怀王爷与太子妃交情颇深,太子妃那儿,怀王爷自会交代。”元邕眉头皱的更紧,青鸾对大理寺卿摆摆手,“去吧去吧,回府过年去。”
大理寺卿逃一般走了,元邕携了青鸾的手,“我们也回去。”青鸾瞧着他笑,“不高兴了?”元邕攥一下她手,“就依你,我去见过叶蓁就是。”青鸾笑道,“行了,逗你的,太子妃不过当着太子做个贤良的样子,又怎会在意一个姬妾的死活,只不过大理寺卿胆小罢了。”元邕笑了,“我也逗青鸾的。”金定要说什么,青鸾狠狠瞪一眼,将她瞪了回去。
夜里元邕走后,金定问青鸾,“怎么不说人是叶蓁害死的?”青鸾摇头,“他们打小的情分,怀邕不会相信叶蓁会戕害人命。”金定又道,“就这么放过她了?要不要我到东宫装鬼吓唬她?”青鸾摇头,“她本是要用小灯对付我,几番下来发现小灯没用,就除掉了她,顺便将事情闹大,大理寺一传唤我,然后再报到刑部,事情传到帝后耳中,我的名声又差一截。她并不蠢,知道大理寺也不能轻易将我治罪,也就图着借机为我和怀邕的亲事设置障碍。如今,宸妃不再是问题,皇后呢,再怎么努力都是怀邕的敌人,我也该择机在皇帝面前露露脸,瞧瞧怀邕的父皇究竟何等样人。”
金定点头,“青鸾说的有理。不过这叶蓁三番五次挑衅,实在是厌烦,我们反击一次,如何?”青鸾嗯一声,“我也有此意,大相国寺旁有许多卦摊,找三个个外乡来的,多给些银子。”金定一脸兴奋,笑问为何,青鸾沉吟道,“听说每年初一,皇后都要带着太子妃去大相国寺礼佛,午后则要去大三门前逛逛以示亲民,太子妃不出二月就要临盆,自然很关心腹内是儿是女,若是皇孙则皆大欢喜,若是女儿的话,倒要看看她如何去做。”
金定眨着眼,“她会如何做?”青鸾歪头一笑,“若她安分贤良,是女儿也应满腹欢喜,可若她野心勃发,急需诞下皇长孙来稳固自己的地位,她专注于自己的肚子,自然无暇再招惹我们。”
金定眉飞色舞:“且等着看她会有如何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