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一愣,随即张口便来,说:“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小鱼儿。至于家,”说到这里,他那双极为明亮的眼睛突然黯淡了下来,就好像夜空失去了星光,只留下浩浩荡荡的黑色,可以将一切都彻底吞噬的深沉黑暗。
“我没有家了,再也没有了。”他低下头,闷闷的说。看起来似乎并不难过,可是他的举动给人的感觉,却又仿佛伤心到了极致。一个人难过之时,他或许会哭泣发泄,可是当难过到极致,那便哭也哭不出来了。小鱼儿此时给沧华的感觉,便是这样。
即使到了如此地步,小鱼儿依然在说谎,似乎说谎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深深地将谎言刻入了进去。很少有人能不被他骗过的,而沧华之前竟然没有,这让小鱼儿更加认真了,拿出了十二分的实力。
沧华就这么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一动不动,小鱼儿被她看着,依然保持着这样的神色。
遇到这样的角色,实在是让沧华技痒,想跟他彪一下演技,拼出个胜负。
系统等了半晌,见沧华还不动手,终于不满了,它催促说:“你的目标是究极龙傲天,不是奥斯卡影帝,宿主你能搞清楚点状况吗?这么一角色不要耽误太多时间,速度解决了他,我们还有更多的目标需要干倒呢,你知道不?”
“我知道。”沧华回答。“可是系统你的要求不是完成任务吗?你对我的称呼也是宿主,说明你要的是一个完成任务的宿主,而不是一个傀儡吧?你要是实在对我不满意,不如换一个如何?换一个满意的,对你来说不是很满意吗?”
“你……”系统勃然大怒,对沧华吼道:“你以为我不敢?”
“不,”沧华平静地说,“你当然敢,不仅敢,而且我也会魂飞魄散,死的透透的。”
“既然你知道,你还敢这么跟我说话?”系统似乎觉得自己占据了上风,因此说话少了些怒气,多了几分桀骜之感。“如果没有我,你现在已经死的透透的了,你以为你可以在东方不败的手下活下来?”
“不,如果没有你,我大战都已经打完了。”沧华认真的说。
系统的话被堵住了,它蓦然一愣,怒极反笑,随即道:“宿主,你很好。”
“我现在确实很好,至于过一会,那可就不是我说了算了。”沧华依然十分淡定。反正情绪慌乱淡然,对于结果没有任何影响,那么她何必着急呢,反正于事无补。“系统,你动手吧。既然大战已经打不成了,做其他什么事儿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系统本来极为生气,可是听到沧华这话,竟然气一下子就消了大半,反倒是无奈了。它哽咽了一下,实在忍不住好奇心,也不觉得世界上真有这样的奇葩,便问道:“你说这些,感情就是因为我没让你打完大战?”
“不然呢?”沧华连眼睛都闭上了,好像是等着系统自己剥离出来,可是半晌,并没有什么动静,反倒是传出了系统好像并不是十分生气的声音。“我喜欢做什么事情都有始有终,这可是我第一次没有把一件事情做完,我能高兴吗?”
“……”又是一阵沉默,系统还是没有离开沧华,而是说:“好吧,你如果表现的好,我可以考虑在你完成任务之后,让你完成这个心愿。这一次,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过只有一次,若是有第二次,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可以回去?”沧华陡然睁开了眼睛。无论如何,才离开不到一天,只一会,她也有些开始想家了。
“不,不是回去,只能让你打完大战而已。”系统说。
“那也很好了。”沧华得到这个结果,十分满意。毕竟之前系统可是说她绝不可能回去的。
“半个时辰时间,我只给你半个时辰时间,必须离开了。”系统终究是让了一步,没有继续催促沧华。
“足够了。”沧华干脆地说。
小鱼儿见沧华听了他这番话之后,眼睛又睁又闭,神色也有微微的变幻,自觉好像有点效果,刚想再添一把火的时候,沧华终于给出了反应,只可惜这个反应,并不是小鱼儿想要的,甚至与他料想的截然相反。
“你没有家了吗?”沧华突兀的笑了起来,是那种听到就会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冷笑,她望着小鱼儿,目光逐渐转冷,又渐渐转暖,让小鱼儿体验了一把冰火两重天之感。“真巧啊,这世上竟然还有人与我一样,我可是……也没有家了呢。看来,我们是一样的啊。”
这个世界上,沧华确实是没有家的,小鱼儿说的是假话,而她说的是真话。
无论如何,真话永远是比假话更有说服力的。尤其是,之前刚跟系统撕过了一场,沧华气势高昂,对比小鱼儿,可谓占尽了上风。在武侠世界之中,武功虽然很重要,但气势显然更重要,因为这些关系之下,沧华原本的三分气势,瞬间暴涨到七分,乃至九分。
小鱼儿忽然感觉到了危险,觉得要是让沧华继续说下去,可能会出事儿。每个人心中都有不能提的禁区,这个时候小鱼儿觉得面前这个凶婆娘,说不定禁区就是家这个字。如果平时,他很乐意看热闹,借着别人的痛苦获得快乐。
但是现在,小鱼儿自己动不了,还是别把这凶婆娘惹毛了为好,不然万一不慎栽在了这里,那那些恶人谷的家伙们可要笑掉大牙。堂堂恶人谷的小霸王,整个恶人谷没有谁没有被他整过,如今竟然有人能治住他。
于是小鱼儿决定转移话题。见此招不可行,顿时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眼中带着明显的自责看着沧华说:“姐姐,我错了,我不该跟你提家这回事儿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你那么好看,要是生了我的气,我会很难过很难过的,很久很久都开心不起来。”
他连用了两个叠词,情绪显得十分真挚。
沧华不可置否。
小鱼儿见这次好像把住了脉搏,连忙继续说:“姐姐,你都知道了我的名字,也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吧?不然,只有你知道我的名字,这可是太不公平了。”到了现在,他仍然感觉到经脉隐隐作痛,若是强行运使
沧华说:“我也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姥姥。”
既然小鱼儿不说真话,那么她当然也可以鬼扯。而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本事,小鱼儿相比沧华,可还差些。
“怎么会?”小鱼儿奇道,“姐姐你哪里老了?明明很年轻不是吗?”而且他还有未尽之语,没有说出来,之前沧华还在说小鱼儿把她喊大了,如今又给自己加了辈分。这两句话里面互相矛盾,问题便在于究竟那一句是靠谱的?
小鱼儿满嘴跑火车,自己没个真话,因此对这种事情有着独特的直觉与判断力,他觉得怎么看,沧华年纪都不可能太大,最多比这幅样貌大一些。毕竟有些人天生就是娃娃脸,看起来年轻也不奇怪。
“你不相信吗?”沧华问,“你可知道,江湖之中有一门神功,名叫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
小鱼儿眨了眨眼,这门武功光名字听起来就十分不凡的样子,好像真的修炼了就可以青春永驻,容颜不老。可是世界上,又哪里有真正不老不死的武功呢?小鱼儿反正是不信的,这江湖这么大,只听说天天死人,没有听过谁能不死的。
承蒙谷中神医万春流教导,小鱼儿这才会在恶人谷这种天下污垢汇聚之地,保留最后的纯善之心。同时,小鱼儿对于经脉,医术等等也有不俗的了解。越是了解,他才越不敢轻举妄动,与楚留香一样,他根本没有看出来沧华究竟是有什么办法定住他的。
沧华怀中那具琴他当然看到了,但是沧华从头到尾不过拨了几下琴弦,如果这都能困住人,显然不符合武侠的设定嘛。小鱼儿脑洞还没有大到那个地步,所以哪怕现在他感觉经脉已经没有那么胀痛,已经好些了,或许可以动武了,依然不敢轻举妄动。
因此,小鱼儿现在十分耐心的和沧华聊天,争取拖延时间。而沧华的目标除了打败小鱼儿之外,还要让他亲口承认技不如人。以小鱼儿的精明,如果露出蛛丝马迹被他猜到了,这小子绝对不可能让她赚到积分。
如果沧华直接对楚留香说,需要他承认不如自己,以楚留香的性格,多半不会拒绝她这个请求。如果沧华直接干翻了东方柏,以他隐忍的性格,绝对会非常识相的的认输求和,以便来日找回来场子。而找回场子之前,他作为一个枭雄,自然能屈能伸,莫说一句话,十句都没有问题。
但是小鱼儿不一样,他非常识相,但也非常不识相。他是标准的性情中人,所以沧华要想达到目的,非得跟他绕几个弯子,让他完全看不出来才行。不然这小子很大可能干出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他不好过,沧华也占不到便宜。
“听起来很厉害。”小鱼儿忠实评价说。
沧华笑了笑,继续说:“这个名字你或许不熟悉,但是这门武功另一个名字你一定知道,或者说,不仅仅是知道,而且十分熟悉,它叫八荒*唯我独尊功。修炼之后,便可容颜不改,只是每三十年,便会失去功力,返老还童一次。算起来,我已经九十多岁了,当不得一声姥姥吗?”
其实八荒*唯我独尊功究竟存不存在于这个综武侠世界,以及这个世界到底综没有综天龙八部,沧华并不知道,这不过是说话的艺术罢了。既然要被称呼姥姥,八荒*唯我独尊功是最适合拿来胡扯的了。
但是,沧华万万没有想到,这世界上居然有一种事情叫歪打正着。
小鱼儿这回眼神变了,因为这份功夫,他不但听过,而且还亲眼见过这门功夫的主人。
只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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