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她没有指名道姓,但她所说的到底是谁,他又怎么可能会不明白?
傅臻斜睨了她一眼,声音很淡。
“我为什么要告诉她?”
听见他的话,丁莹莹的心不由得一沉,其实她还有很多话想说出口,然而这一刻,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垂着眼帘,看着小床上的女儿撄。
她对褚暖,算不上喜欢,也算不上讨厌。
就算她知晓方淮的心中只有一个褚暖,但她对她这个人却是怎么都无法厌恶,同样的,她也没办法太过亲近偿。
她知道褚暖跟他的关系,她迟疑了半晌,才低着声嗓开口。
“你不打算让她知道吗?”
他没有回答,只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我的事你别管了,管好你自己就成了。”
他都这样说了,她便也不好继续问下去。
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儿后,他便走了出去。
楼下隐隐传来热闹的人声,他的步伐微顿,他不是不知道今天的宴会是什么意思,经过了那么多的事,他也认清了。
他靠着墙,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燃,抽了一口。
另一边,那一台车子停在了丁家院子。
褚暖打开副驾驶座走下来,刚才过来之前,褚昊琛已然带她去换了一身衣服。她抬起头环视了一周,今个儿来的人很多,那些车几乎把丁家的前院都挤满了。
褚昊琛走到她这边来,眉宇间尽带着对她的担忧。
她强迫自己勾起一笑。
“你别担心我,我很好。”
这样的话,在一年前她也曾经说过,他自是知道这是她的逞强,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拆穿。
两人并肩走了进去,偌大的大厅灯火辉煌,放目望过去,大多数都是一些千金大小姐。
她垂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看来,果真就如同褚昊琛所说的那样。
看了一圈,她都没能看到傅臻的人,褚昊琛的目光投驻在某个方向,她回过神来,便也看见了一个年轻男人往这边走了过来。
丁炀抬步走了过来,他与褚昊琛是相识的,今个儿的宴会褚家也在邀请名单上,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见了身边的褚暖。
“这是你的女伴?”
褚昊琛把褚暖拉到身边来。
“我妹妹,褚暖。”
这些年来,丁炀一直都跟着父亲丁景勋呆在部队里,因此,也是在不久前才听闻了褚家把当年被拐走的孩子给找了回来。
丁炀连声惊叹,在他身后,走过来的容沫兰瞥见她时,脸色微变。
她是认得褚暖的,但毕竟在这样的场合下,她也不好当面发作,面部的表情只是带着几分僵硬。
热络了几句,临走前,容沫兰别有深意地望向了褚暖,丢下了一句话。
“今晚是为我侄子选妻的日子,希望褚小姐就当好一个客人,不要坏了我侄子的好事。”
其实,也不能怪她对褚暖有成见,当年傅臻出事,褚暖就搬出了爵园,之后的一年更是连半点消息都没有,对傅臻更是丝毫都不关心。
褚暖僵在了那里,没有吭声。
待他们走后,褚昊琛睨着她。
“你别把容姨的话放在心上。”
她苦笑,心里也不断地在自问,到底,她今天是为了什么而过来的?
如果只是因为傅臻没死,那么,她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啊!她只知道,当她从褚昊琛的口中听说今天晚上宴会对傅臻的意义,她就没办法处之安泰。
傅臻与别的女人在一起,这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
她看着这四周衣着鲜艳的女人,每个女人与傅臻都是那样的般配。容沫兰向来疼爱这个侄子,自然,挑选而出的妻子候选肯定是优秀的。
她有什么能跟这些千金相比的?她带着两个孩子,而且,左手还不利索。
褚暖咬着下唇,侧过身拉扯了下他的衣袖。
“哥,我先回……”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褚昊琛就抢在她前头出声了。
“暖暖,你快看!是傅臻!”
那个名字让她本来想要抬起的步伐顿住,不由自主地,她转过了头,顺着他所指的那个方向望了过去。
一身黑色的手工西服将他整个人衬托得完美无缺,他的嘴边噙着笑,举手投足间,尽带优雅。
乍看之下,她难免有些恍惚。
记得初见时,他亦是这么一副模样。
褚昊琛不许她继续逃避,带着她就往前走。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推到了他的面前。
褚昊琛就站在她的身旁,他看着面前的男人,唇角微扬。
“这不是傅少吗?一年不见,我听说了,你这一年是在国外接受治疗,怎么也不事先告诉一声?当年听说你的事,我就一直为你担心呢!”
傅臻勾唇一笑,手中的高脚杯荡出了一抹漂亮的弧度。
“也不是什么好事,当年被送往国外,好几次都徘徊在生死关头,说起来还真是惭愧,过去一年才把身体养好。”
两人谈话间,倒是与过去无异。
旁边,褚暖自然而然发现了,在这过程中,他是连一眼都没有看过她。
她的手攥紧,褚昊琛瞥向她,有意无意地提了起来。
“对了,你还记得我身边的这个人吧?”
听到褚昊琛这话,褚暖的身子立即绷得紧紧的。
傅臻的目光这才落在她的身上,只不过,仅仅几秒钟,就移开了。
“当然记得,这不就是你的妹妹吗?”
褚暖的心不禁一沉。
她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他的面容依旧,声音依旧,可他看她的眼神,却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了。
左边胸口的那个地方,就好像被活生生划开了一样,痛得如同刀割。
现在对他来说,她只是褚昊琛的妹妹而已吗?
就连褚昊琛嘴边的笑也变得僵硬,他是怎么都没料到他会是这样的一个答案,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正巧在这个时候,旁边有人唤他,傅臻向他举了举杯子。
“先走开了。”
说完,他就头也不抬地转过身。
褚暖的目光紧紧地盯在他的后背上,这样的结果,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的,虽然她心里明白,经过了当年的那件事后,他和她之间肯定会变得不一样,却没想过,会是这样的不一样。
她没有办法接受,真的没有办法接受。
褚昊琛看着她,眼底带着一丝心疼。
“暖暖……”
他想安慰她,然而,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
她摇了摇头,垂着眼帘看着自己脚尖的一处。
“哥,我没事,真的没事……”
这是她理应承受的,毕竟,他早就知道了那场意外,是她和傅元彦合谋的。
他若是恨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只是觉得难过罢了。
褚暖知道,再跟他呆下去,只会让他发现自己的难受,因此,她找了借口一个人独处,随后,便躲在了角落里。
傅臻的身影不断地穿插在人群之中,她看了老半晌,到底,还是收回了目光。
她与这个宴会,是格格不入的。
很多有关于他的回忆在这一瞬间于脑子里倒带,她阖了阖眼,敛去那抹悲凉。
手,越握越紧,掌心内,指甲早就深陷在血肉中了。
当她知道傅臻没死,她是真的觉得高兴,那种雀跃甚至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相比一年前她知道他死了,更要让她难以忽略。
她方知,她是宁可他活着。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抬起头,看见傅臻的身影从院子外走进来,直接地向着二楼而去。
她环视了下,没见到褚昊琛,她咬牙犹豫了下,到底,还是忍不住跟了上去。
二楼的走廊,很是安静。
壁灯散发出一种柔和而温暖的光,踩在那地毯上是连半点声音都没有。
褚暖踏上阶梯往前几步,就见到他向着走廊走去,她攥紧了拳头,立即追上。
她看见他推开走廊尽头的落地窗门,走到露台外后,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一手撑在栏杆上,另一只手指尖夹着那根烟。
白色的烟圈氤氲住眼前的视线,似是有所察觉,他扭过头,冷冷地注视着她。
她的身子定在那里,直到发出声音,她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嘶哑得吓人。
“傅臻……”
他不说话,那眸光却是淡漠而疏离。
她挣扎了良久,还是往前迈出了步伐。
“当年的事……”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就冷冷地截断了。
“当年的事,我已经忘了。”
她一怔,丝毫都没想过他会这么说。
他将烟拧灭,越过她就想离开,她难免有些急了,下意识就拽住了他的手。
他顿步,转过头看着她,她微仰着头轻哽出声,却是咬紧了牙关不让那眼泪流出来。
“傅臻,对不起。”
这一句“对不起”,憋在了她的心里一年之久。当时,她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偏生傅元彦在那节骨眼出现给了她那么的一个建议,她满心只充斥着对他的恨,便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
直到他出事的消息传来,她终于醒悟过来。
“我知道,现在我说得再多也没用,因为那些责任是我怎么都无法推卸的……可是,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以为我恨你,我想着你的死能让我从我爸和我姐的死中走出来,我以为唯有那样我才能好过……我错了,错得彻底。”
她看着他的脸,这一年间,即便他与她不曾见过面,但他的模样,却深深地刻在她的骨子里,根本就忘不了。
她才知,有一种爱,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渗进了骨髓里,经年不忘。
而若想忘记,除非是剔骨锥心。
“傅臻,你……你还记得我们的儿子吗?”
闻言,他眼底的光慢慢变得阴冷,他一把将她推到后头的栏杆上,身子往前一压,双手撑在了她的身侧,将她整个人都困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的利眸仿若尖针般咄咄逼人,那削薄的唇几乎要碰触到她。
“怎么?你想利用儿子来让我答应跟你复合么?”
她摇头。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褚暖,你以为我还会给你一次将我害死的机会?”
他仅仅这么一句,便令她的心凉掉了大半截。
她的嘴唇发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那眼底尽是彻骨的绝望。
“枕边人是一个天天想方设法要弄死我的人,你知道那段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你又知不知道,我是带着怎样的心情过去俞城?”
他的手指,攫住了她的颌骨,迫使她必须仰着头看他。
“当我大难不死,于重症病房中苏醒过来,我第一个想到的是,我终于能与你各不相欠了,我也无须担心受怕哪一天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至于傅昕,我不要了,你要带着他去哪都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傅臻从来不缺给我生孩子的女人,没了你,我还能有更多的选择。”
---题外话---明日预告:傅臻,要与别的女人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