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占戈忙一撩袍袂,即使是下跪,也做的颇有雍容之态:“小臣无礼,今日在林中一时情切,惊了圣驾,还望皇上恕罪。”
姜佑今天被那些贵介公子搅的头昏脑涨,一怔之下问道:“你是何人?何时惊了朕?”她侧头想了想,哦了声道:“朕并没有受惊,你也是过虑了,朕其实那等心胸狭窄之人?”她不在意地挥手道:“你先退下吧。”
魏占戈心里一急,皇上这番姿态摆明了就是没把他放在眼里,这比出言训斥他还让他难受,情急之下冲口而出:“小臣向来醉心武学剑术,听闻皇上也是当中大家,能否请皇上指点一二?”
魏侍郎瞧见这事儿没戏,心里本来颇为失落,但听自家儿子生了急智脱口而出,眼神略闪了闪,轻轻斥道:“占儿休要胡言。”虽是斥责,话却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
拍马屁这种事儿也分拍的好和不好,有时候力道太过就等于拍到马腿上了,姜佑好面子不假,但也知道自己的斤两,魏占戈这马屁实在是消受不得,带了些尴尬不悦道:“你既然一心求指点,朕不是派了御前侍卫跟你过招吗?他们比朕咳咳,也差不了多少,如何指点不了你?”
里面的薛元听她自吹自擂,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魏占戈被问的顿了顿,过了会儿才道:“其实是小臣听说皇上盛名,特地想求皇上指点,若是能得皇上只言片语的点播,小臣就是死在皇上剑下也甘愿。”
这话说的也太过矫情,好似真把姜佑当成剑侠剑仙之流了,她被酸的呲了呲牙,一边的魏侍郎见自家儿子马屁拍过了头,慌忙想躬身道歉,那边正在烤羊肉的薛元就不急不慢地起了身,目光淡淡地扫过魏占戈:“你是魏侍郎之子?”
魏占戈方才一直跪着,这才抬眼看见他,一看之下被他的风采所摄,竟然怔了片刻,随即心里就万分难受起来!”
薛元不自在地咳了声才调开视线:“咱们运气好,这才找到了这么个山洞。”他伸手把姜佑抱在怀里:“皇上冷不冷?”
姜佑全身湿透地在他怀里,身上的衣服穿了跟没穿一样,尴尬地拧了拧身子:“朕,朕不冷。”
薛元握着她冰凉的双手,抬手放在自己心口处,她感受到他咚咚有力的心跳,有股子暖意从手心生了起来,她不自在地往外看,惊喜道:“呀,那些野兽都不动了。”她又抬眼看了看扔在下着的暴雨,皱眉道:“就是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
薛元也往山洞外瞧了瞧,微沉着脸道:“不光如此,这暴雨挟着山里的泥块树木冲了下来,只怕连路都封住了,咱们这下连回去都困难,若是贸贸然出去,怕是转瞬要被暴雨冲没了。”他垂眸想了想:“在这里还不知道要待多久,方才走失的战马上还有些东西没来得及取,它这时候应当没跑远,臣去取回来,顺便再瞧瞧有什么能猎回来的东西。”
姜佑气得跺了跺脚,拽着他道:“你也真是的,这时候了还想着打猎!”
薛元失笑道:“这雨还不知道要下几天,咱们总得备些存粮。”他向着洞外指了指:“咱们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趁着现在暴雨才刚下积水不至于过多,先出去猎些东西备着。”
姜佑拽着他,想了想又干脆抱着他的腰不让他走:“你还是别去了,这雨这么大,有什么变故也说不准,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薛元垂眸看着她,她急的身子有些抖,眼里沁出水雾,他长长的睫毛交错起来,忽然笑了笑:“臣要是出事儿了,不就再也没人拘着皇上了?皇上该高兴才是。”
姜佑气得隔着衣服咬了他一下:“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朕这辈子都高兴不起来了!”
薛元轻拍着哄她:“皇上别担心,有你在,我就一定能赶的回来。”
姜佑还是放不下心:“朕跟你一道儿去?”见他沉了脸,又垂着嘴角道:“朕还是放心不下。”
他倾身吻了吻她:“你放心,我不会舍得撇下你的。”
这也不是生离死别,姜佑却还是心慌的要命,但这时候再说什么就矫情了,她松开手道:“你早些回来。”然后眼巴巴地瞧着他进了雨幕里。
外面的雨珠子不要钱地拍了进来,姜佑靠着石壁胡思乱想,怔怔地任由那雨珠子拍了满脸还不知道躲。
这一等竟然到了天黑,她满心地惶急,频频地朝外望着,却没见半个人影,就像是天地间只剩了她一个人,山洞外只能听见重重的雨声,还有密密的树影交织着,让人心里发慌。
她被人抛弃似的靠在石壁上发愣,往外看是张牙舞爪的树影,往里看是漆黑的探不到底的山洞,静的让人心里发慌。她抱胸坐着,原来看聊斋里面的妖魔鬼怪都从心里冒了出来,她颤着声儿念起了妙法莲华经,脑海里却猛然浮现了一串常挂在手腕上的迦南珠子,顺带也想起了迦南珠子的主人,念经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哽咽了一下,又抽着鼻子念了起来。
忽然山洞外响起沉闷的脚步声,在噼啪的雨声里显得格外明显,姜佑心里一喜,猛地跳起来想要撩开藤蔓去迎,忽然脚步一顿,就见藤蔓外面不远处有两个高大壮硕的影子来回徘徊。
这山洞并不好找,现在又是晚上,方才多亏了薛元目力好,但这两人大概没瞧着,只是焦躁地在藤蔓外面的林子里转来转去,姜佑不知道是谁,轻易不敢探头去看,正想着是不是落难的侍卫或者哪家大人,就听见外面两人开了口,竟是高低不一的鞑靼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