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容阁里容妃见人都走干净了,她这才慢慢抬起头来,微闭着眼道:“猗兰,什么时辰了?”
有个面皮白净的宫女往更漏看了一眼,在她身边儿弓着身回道:“回太妃的话,已经是夤夜了,忙乱了大半宿,您可要歇下?”她见容妃面上带了倦容,忙上前给她轻轻揉捏脖颈。
容妃侧头避开,对着她摆了摆手:“这儿先不用你伺候,算算时候,凌天差不多该开始轮班,你去把他带来,小心避着些人。”
猗兰依言退了下去,她说的那侍卫轮班的地方在她昭容阁不远处,因此不一会儿就带来了人,容妃这时候早已褪了方才进退有度的样子,扬着眉梢媚笑道:“你这些日子都死哪去了?本宫想找你连个人影也没有。”
容妃素来是个贪欢的,孝宗又常年病着,更何况宫里那么些女人,她纵然得宠,在床笫之间也得不到什么趣味,便另辟蹊径,这些年来跟好些侍卫和甚至太监有染,她虽放诞,但也不是谁都能能上她的榻,得模样好功夫了得才能让她瞧得上眼,这凌天模样英俊身子强壮,正是她近来新搭上手的,算算日子,这孩子八成是他的。
凌天见她赤着一对金莲,忙走过去跪下,捧着赤足亲了又亲:“娘娘恕罪,微臣是瞧着娘娘宫里今儿个人来人往的,怕走近了闹出些事儿来,这才远远地避了。”他放开了金莲,又顺着她的衣襟探了进去:“娘娘近来身子丰盈不少,微臣一只手都快握不住了。”
容妃吃吃地笑,作势打了几下,又任由他的手四处游走,她惬意地微闭了眼:“宫里的事儿你都听说了?”
凌天乱走的手不由得顿了顿,神色明显带了些紧张:“自然听说了,娘娘,这孩子当真是先皇的?”
容妃却突然翻了脸,一脚踹在他大腿上:“没种的东西,这孩子是谁的你不知道?。”
太皇太后心里一哂,面上还是嗔道:“你也上的台面些,你以后是有大造化的人,见了这么点小场面就怯场,成何体统?”
容妃诺诺应是,随着她拜完了正殿的□□,又去了孝宗的夹室,太皇太后是长辈,不必行叩拜大礼,容妃却觉得一阵一阵地心虚,连着对神龛和帝后神椅叩了好几次。
太皇太后瞧着张皇后的神龛,眼底有轻蔑有不屑,但不到片刻就恢复如常,瞧着那牌位,神色有些怅惘:“张皇后稳坐后位,一来是她娘家有本事,二来也是她肚子争气,皇上出生的时候,虽然是个姑娘又先天不足,但先皇还是宠的跟什么似的,恨不得把天下的宝贝都捧到她闺女面前,出生不到半年就封了太子”
她语气轻鄙,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失态,缓了声儿道:“你肚子里的是个儿子,皇上若是见了自然更加高兴,只可惜皇上现在没法亲眼见了,哀家这个做母后的,当然要为他完成遗愿,你放心,该你们母子的荣宠一分不少地都会给你讨回来!”
容妃心里嗤笑了声儿,但当然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地应了是,又含着感激看她:“本以为这孩子注定是保不住的,多亏了有您,不然妾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说着就用绢子揩着眼角。
太皇太后面上还是云淡风轻,完全看不出底下藏着的诡谲心肝,她握了容妃的手,温言道:“怎么说也是哀家的孙子,哀家必然不会亏了他。”
她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想过姜佑也是她的孙女,两人好似一对儿亲热的婆媳,状极亲近地去了偏殿歇息,太皇太后端起茶盏正要浅浅饮一口,就听外面一阵喧闹,她一扬眉头问道:“怎么回事儿?”
丛云嬷嬷稍稍开门出去走了一遭,回来就躬身报道:“皇上带了人来,说是要见您。”
太皇太后讥诮地往外瞧了一眼,抬手抚平袖子上的褶皱,冷笑道:“她现在知道急着见哀家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对不起祖宗先列,难道还不许哀家拜谒太庙,哭告列祖列宗不成?!”
她巴不得姜佑把事情闹大,要是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这样她就是不想立储也不得不立了,因此她淡声儿道:“由着她闹,最好再添一把柴火,闹得更大些。”
丛云嬷嬷得了准话,出去见姜佑的时候一副半阴不阳地声口,福了福身道:“太后命奴才来当个耳报神,还望皇上不要见怪。”她清了清嗓子:“皇上今儿个早朝好大的威风,明着拒绝立储之事,还扯上了英宗和代宗两位先祖,哀家没皇上的本事,祖先还是要敬着的,既然皇上执意不允立储之事,那哀家也只能来拜谒太庙,以求先祖谅解。”
本来没多大的事儿,太皇太后非要往大了闹,都跑到太庙来哭灵了,这不是明摆着要让姜佑被天下人的吐沫星子淹死?
她早上憋了一肚子的火如今正要发作,忽然眼挫瞄到太庙的匾额,心里一警,深吸一口气平了平心绪:“既然皇祖母要拜谒祖宗,那朕也不好拦着,正好也快到了祭祖的时候,就劳烦皇祖母在太庙这边住上几日,权当是为先祖尽孝心守灵了。”说着就真的命人回宫取太皇太后的日常要用的东西。
转眼哭太庙变守灵,丛云面色一僵,忙拦了她道:“皇上和太皇太后不过是一时的不快,况且太皇太后身子不好,常住这里就怕染了病,皇上等奴婢进去劝劝。”也不等姜佑同意,转身就走了进去。
这次出来就顺利多了,姜佑被人客客气气地请了进去,好容易进来正殿,就见太皇太后红着眼眶,用绢子摁着眼角,瞧也不瞧姜佑一眼,只是对着大殿不住哀声喃语:“都是妾的不是,是妾无能无德,这才致使大齐朝无后,后宫主位空悬,就连储位都没有可承之人,成宗皇上若是要罚,就罚妾一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