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青在临时化妆间里环视了一圈,发现一张空闲无人的化妆台,快步走过去坐了下来,拿起桌上散落的化妆品挑挑看看,从中选出几样品质还算不错的东西,自己对着镜子动手化妆。
“哎,你怎么乱碰化妆师的东西?”一个指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对着化妆镜倒看了一眼,只见一个同样身穿宫女服装的姑娘正在瞪着自己,脸色纠结又不满,似是在愤慨她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于是,阮青青干脆闭口不答话,微阖着一只眼睛画眼线,下手又快又稳,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一条精致的轮廓。然后,上眼影、抹腮红、打阴影,一气呵成,最后用一层轻薄的粉定妆收尾,一个淡淡随意的宫女妆就跃然而出。这妆容看似随意不起眼,却最是贴合人物的身份,将她清丽大方的气质在不经意间微微凸显了出来。
那个姑娘见状收住了嘴,轻哼了一声就转身走开。
阮青青也不在意,她的这手化妆技术是打拼娱乐圈多年磨练出来的,比不上专业的化妆师,但应付一些日常场合、小妆容却是绰绰有余。
解决掉化妆这个大难题,阮青青又去发型师那里,花了不到十分钟就戴好了一个通用的旗头头套。等到剧务来叫人的时候,她正轻轻松松地坐在一个人少的安静地儿,拿着台词细细揣摩。
剧务看到她妆容发型俱全,忙碌烦乱的心里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对着她语气稍微和缓地说道:“现在的这场戏马上结束了,你先去片场旁边候着,不要乱走。”
阮青青点点头,道过一声谢后,顺着他指的方向,安静地走到了片场周围。她小心地避开了地上铺设的摄像机轨道和众多机器设备,立在了一个摄像机照不到的角落里耐心等待。
场上,万娴雅、陆瑶和几名演员正在演一出宫斗大戏。年幼的三皇子用了一盘桂花糕之后猝然病逝,皇后娘娘万娴雅首当其冲被皇帝问责看护不力,娘娘在垂泪痛哭之下,条理分明地用言语作盾,辨明自己的清白,不动声色地将事件引向了无辜的全贵人陆瑶,从而引发出了一场两人之间的斗智斗心大战。
但从场上两个人的表演来看,显然,陆瑶作为一名新人,演技还是稍显稚嫩,在万娴雅的情绪极力爆发之下,渐渐把持不住自己的角色,台词越说越气弱,表情越演越僵硬,一场势均力敌的对抗慢慢偏移成了皇后娘娘一个人的独角戏,这明显就是被压戏了。
而万娴雅凭借自己多年的演出经验,越演越放得开,一字一句字字珠玑,饱含了满满地委屈和不满,在垂泪痛诉中,将对手演员的光彩全部夺走。
然而她的演技,在阮青青眼里却说不上完美无缺。虽然情绪是足了,但在台词表达、肢体语言上还有夸张和粗糙的痕迹,一些面部表情的小细节根本就没有及时调整到位,这样的演法虽然在电视里看起来还不错,但一旦放到大银幕上,就会被路人挑出无数的瑕疵。她把小宫女深深的恐惧中带着一点惊诧和迷茫的心理,展现得淋漓尽致。
万娴雅似是有些惊讶,看着她的脸顿了几秒,眉心微微皱了起来。
其实剧本里并没有抬头这个动作,原本小宫女喊完求饶的一句话,就该被嬷嬷们押下去。但现在阮青青出人意料地一抬头,嬷嬷们的动作自然就慢了一步,给了她挣脱钳制的机会。
小宫女急促跪地膝行几步,连滚带爬地扑到皇后娘娘的榻前,语气急急地辩解道:“娘娘,奴婢冤枉,您要给奴婢做主啊!”
皇后端坐在榻上稳如泰山,她看着身前那张仓促无助的小脸轻轻一叹,冷凝的眉间竟是显现出了几分慈悲,“既然人赃俱获,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小宫女的眼神霎时瞪得溜圆,一双杏仁眼里瞠出了怒视威胁的目光,口不择言说道:“娘娘,我可是为您——”
“还愣着干什么?堵住嘴拉出去,马上行刑!”皇后厉声打断了她的话语,叱责嬷嬷们立刻上前,将小宫女捂住嘴,一路押了出去。
但小宫女即使被盖住了下半张脸,那副又绝望又恨意十足的眼神却始终紧紧钉在皇后脸上,让人心惊肉跳,脊背发凉。
仿佛这个亏心事,真是她做的。万娴雅情不自禁狠狠地收紧了手指,尖尖的长指套掐进掌心里,麻木地生疼。她木着一张脸,对着阮青青假亦作真的仇恨眼神,表情冷漠僵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卡!”
王导叫停,抹着下巴咂摸了一会儿,“这条过了,准备下一场!”丝毫不提阮青青自个加戏的事情。
“王导,再来一遍吧,刚才有些地方不太好。”万娴雅飞快从榻上起身,走到了王导身前,语气柔柔地说道。
“不用,刚才那条你表现的不错,可以一次性过了。”王导好脾气地说道,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浮沫。
“可是皇后娘娘一向贤惠慈悲,这样的转折是不是太生硬了?”万娴雅据理力争,意图从人设上挑刺。
“这样才有反差美啊!”旁边的小助理不明所以,顺着她的话头拍马屁道。
万娴雅微微不满,“但那个小宫女的表演也太过了吧?剧本上根本不是这么写的。”
王导放下了茶杯,看着场务们收拾了一半的场景,心里跳着脚骂娘。万娴雅平日一直性格温暖好说话,今天怎么就跟一个小宫女杠上了?虽说阮青青为自己多加了一点戏份,但对整体剧情来说无伤大雅,她和万娴雅之间的对手戏也充满了张力和冲突,十分精彩,完全可以作为一个小爆点。
为什么非得再来一条?归根结底,还是万影星的面子被落了呗!那到底是戏重要,还是万娴雅的面子重要?
王导忍了口气,没有直接把这句话扔到她的脸上,而是侧过头问向助理:“那个小宫女呢?”
助理四处询问了一通,灰着脸回来说道:“她走得太快了,刚才一演完就领钱走人了。”
眼下,下一幕的布景也摆好了。王导对等在一边的万娴雅,笑呵呵地道:“既然这样,那就先拍下一场吧。”
话是这么说,但一个打酱油的小龙套,走都走了,怎么可能再找回来重拍?
万娴雅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也只能无奈地听从导演安排。她心里恨得牙痒痒,阮青青这个贱人,简直就是跑到自己面前打脸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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