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母亲和我们》 2.9 判流年

    莎莎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孩子，她幻想的美好愿望没有实现不说，还把自己的手指炸成这样，如果告诉姐姐妹妹和弟弟，他们准会把这个事故又当作一个梗来取笑她笨，莎莎才不要在他们面前落下把柄呢。

    小孩子受点伤实在不算什么，疼痛一会就过去了，他们永远有比在疼痛上纠结更重要的事情，不一会儿又和小伙伴们玩去了。

    今年的天气也是奇怪，那场大雪后，就连续好多天是暖洋洋的大太阳，孩子们都脱掉了大棉袄，穿着秋衣秋裤坐在晒谷坪上晒太阳，还晒得有点热。

    “判流年呢…判流年呢~”晒谷坪上的大人和孩子都把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一个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老头身上。

    老头穿一身灰色长袍子，留着花白长胡子，戴着一副金属边框的眼镜。如果不是留着短发，孩子们还以为是从天上下凡来的神仙呢。

    陈素腾地站起来，孩子们都把目光转向妈妈，他们不明白妈妈看到这个老头怎么反应这么大。

    “老神仙，快快快，来这里坐。”陈素真的叫他“神仙”，孩子们顿时两眼放光，浑身肃然起敬，以为他真是从天上下凡来的神仙。

    陈素把老神仙请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然后转身进屋泡茶，她等这个老神仙已经等了好多年了。

    陈素给老神仙和晒谷坪坐的大人们泡好热茶，立马转身进卧室打开柜子查找夹在发黄的厚书中的发黄的小本子。

    “老神仙，我这些年一直盼着您老人家来呢，要麻烦您给我家三女儿判个流年。”陈素一手拿着小本子和笔，一手提着椅子往晒谷坪走。

    判流年，就是通过手相面相和生辰八字来判断一个人一生的命运。

    判流年可是流行而奢侈的，猪肉几块钱一斤，陈素家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次猪肉，但是判一个流年要一百块钱，陈素却眼睛都不眨一下。

    陈素之所以如此迫切地希望老神仙给高霏判流年，是因为早就耳闻老神仙料事如神，而高霏流年不测。

    高霏在刚生下来的时候，就被全家说成“死婴”来金蝉脱壳，接着在回家的时候被爷爷说成是山上的“小鬼”来堵人口舌，后来送给别人家养差点病死，直到三岁才能勉强直立行走，比正常孩子都小了好几号。村里那些懂点算命算卦的人都说这孩子不好养，可能十二岁是个坎，能不能过了这个坎都难说。也就是从那时候起，陈素就心里像悬了根弦，经常想来就心痛。邻里那些不懂陈素心里苦的人还添油加醋说太乖巧的孩子不好养，而高霏又乖巧又贴心，陈素经常看着高霏偷偷抹眼泪，平时有点什么好吃的，总是优先高霏吃，总觉得这孩子命薄，能给她的就尽量满足她。

    老神仙仔细地排算着，又详细地跟在座的各位讲解，高良和陈素听得尤其认真，听到其他的人慢慢散去，听到当空的大太阳慢慢西下，听到孩子们结束追逐的游戏回家来，听到心里凉一阵又冰一阵，听到又开始抹眼泪……

    罢了，老神仙说过些天叫人送流年本来，会把高霏的流年测算都记录在册，陈素才想起来要做晚饭，热情地邀请老神仙就在家留一宿，吃口便饭。

    老神仙谢绝陈素的好意挽留，自顾自地说着一切自有天意，叫陈素别太在意。

    高良和陈素心中更是彷徨，孩子们都扬着一张张天真的小脸，等着爸爸妈妈开饭，浑然不知今天下午发生了什么。

    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高霏还是好好的，但是老神仙的话却像一根根刺扎在高良和陈素的心上，一阵阵地痛。

    老神仙说高霏没有命可算，十二岁之后的命就算不到了，五行缺木，有深水关，可能躲不过淹水一劫。同时，老神仙还给高良和陈素提供了很多驱邪的方法，比如改名字请道士画符买鱼放生等。

    陈素淘好米，生好火，把火锅里加满碳，把中午吃过的剩菜都倒进去。想了想，她又洗好锅，煎了两个荷包蛋，除了让高霏吃好点，她也想不到其他对高霏好的方法了。

    很快，高霏的名字改成了高森，还托市里的人买了几条财鱼回来放生了，去庙里求了个护身符回来挂在高霏的床头……

    老神仙命人把给高霏判的流年册送过来了，还有一个装着护身符的枚红色的荷包，坚决一分钱不要。

    高霏不明白什么是命中注定，也不知道她的命里会注定什么，她只是像其他的孩子一样活着，就像昨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