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母亲和我们》 1.14 亲人

    高琳哄起人来能把人甜死，但哭闹起来也能把人折腾死。陈素经常感叹，这么人小鬼大，也不知道是像谁。

    “像奶奶”，高琳像抢答似的，每次都不加思考地这样回应。

    高琳哪里是像奶奶，只不过在高琳的小世界里，奶奶是最亲的亲人。奶奶带她出去串门，奶奶陪她睡，奶奶给她唱摇篮曲。妈妈打她的时候，也是奶奶过来护着她。

    小孩子的理由就是这么简单，谁愿意花时间陪伴她，她就喜欢谁，就和谁亲。

    但是在莎莎的小世界里，奶奶并不是最亲的亲人，她甚至觉得，奶奶并不喜欢她。或者说，她觉得除了外婆，所有的人都不喜欢她。

    相对高琳的古灵精怪，莎莎显得文静很多。除了冰清阿姨家的三女儿思思，她不和别的小朋友玩。她平时说话做事都慢半拍，真是印证了当初高良给大女儿取名字时的话，“莎莎听起来傻傻的”。莎莎不只是听起来傻傻的，人也傻傻的，经常呆头呆脑。叔叔高辛给她取了个名副其实的外号叫“二呆”，经常叫她的外号逗她。

    虽然小小年纪，但她什么都懂，或者装着什么都懂。就像高琳一样，她也是人小鬼大。只是高琳体现在行为上，她体现在心思上。

    每次家里忙不过来的时候，她就被送去外婆家，有时候待上几天，有时候待上十天半个月。在外婆家，没有姐姐打她，没有妈妈骂她，但是比她小两个月的表弟会欺负她。每次和表弟打架时，外婆总会护着她，所以她觉得外婆最喜欢她，她也因此最喜欢外婆。

    高琳最亲的亲人是奶奶，莎莎最亲的亲人是外婆。不管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高霏和高达都会觉得，世上只有妈妈好。

    高霏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但还是比一般的小孩要瘦小。一岁多了看起来不过七八个月大，已经能简单地讲几句话，但是还不能走路，连坐都坐不稳，还是提起来一挂，放下去一堆。她脖子上的铁项圈已经取下来当玩具了，保护她的避邪物换成了护身符——一个用白线系着的枚红色的内置了平安符的袋子，挂在陈素和高良的床角柱子上。由于长时间躺在摇篮里，后脑勺周围一圈没有头发。她的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看起来使人怜爱又令人怜惜。

    高达已经满月，虽然也偏瘦，但精神头十足。皮肤比他的三个姐姐都红润白皙，长得眉清目秀，活像个漂亮的小女生。陈素因为已经哺育了四个孩子而显得**有些干瘪，但是每天婆婆给她煲汤下面，奶水充足得很，喂完高达还有剩余，高霏不喝，还可以给莎莎当茶喝。

    这一个月，把高琳交给了她奶奶，莎莎送去了外婆家，陈素全心全意地照顾这两个孩子，孩子自然也就觉得是只有妈妈最亲。

    陈素坐月子的时候也没办法闲着，除了刚生孩子那几天躺在床上让她婆婆服侍外，第四天，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就照常进行了。不过她父母叮嘱过高良，重活累活一定不能让她做。月子里伤了力气，吹了冷风，是要留下一辈子病根的。

    现在坐月子的待遇结束了，四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两头猪、一鸡笼的鸡，全家人的吃喝拉撒又全部由她负责了。

    陈素又恢复了她忙里忙外的生活。她想，如今已经儿女双全，生活也不会有其他意外，这种平平淡淡的日子，也许就会变成了一种常态，伴随她余生。

    这年头，做木工的人不多，家里头需要木工的东西又不少，所以高良常年都有活可以做。他每天晚上领回来几块工钱，交给陈素，陈素数一遍，用塑料袋子包好，藏在呢子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把大衣塞进箱子底下，锁上箱子，然后拿出记账本记上账。

    他们结婚已经过了六个年头，房间还是这两间房，家具还是这些家具，高良和陈素从来没去镇上吃过一次饭，几年来也没买过几件像样的衣服。孩子们的衣服是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如今老四也是穿着姐姐们的衣服。家里从来没有买过零食，他们也从来没有给过孩子们零钱。

    虽然清贫，但是陈素对这种生活没有埋怨，她觉得只要孩子们都渐渐康康，她就心满意足了。

    这几天晚上高良下工回来，就在家里拉锯划线，张罗着再做一张床。孩子渐渐大了，不能一直由奶奶、外婆带着。高琳马上要开始上学前班，得自己带在身边，回自己家里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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