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终于又回归了这片死寂的大地,时局更加动荡不安,恐慌的人们却因为这万物生长的季节不自觉的有了些许生气。沈家在经历了大少爷人命官司,老爷去世最黑暗的一年后,在行耀和伏初的管理下总算是支撑了过来。这一天,行耀与伏初正在账房内商量贸易行的事务,下人急匆匆来禀报说表小姐殁了,报丧的人已经到了。伏初闻言就是一愣,忙问:“表小姐殁了?哪个表小姐?”下人回说还有哪个表小姐,自然是清容表小姐啊,行耀赶忙让下人将客人请进来,来人向二人做了个揖,禀明了原委:“少奶奶难产,生了一天一夜,昨个三更天小少爷才降生,少奶奶却去了。”行耀闻言是惊讶又心痛,说了声知道了,命人带客人下去休息,看着一脸愁思的伏初劝解道:“三嫂,生死之事非人力可为,你不要太过忧心才好。”伏初回过神来说:“容表妹好好的怎么就去了?我担心你三哥知道了这事再有个好歹,可如何是好!”行耀表示这事恐是瞒不住的,伏初长叹一声:“瞒得一时是一时吧,他身体才好些,现在可不敢冒这个险。”行耀点头同意,吩咐全家上下休要再提此事,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大半个月。
天气渐暖,行简看着家事渐渐稳定下来,心情也好了一些,没事就会去后花园吹吹洞箫,练练书法。他才从后花园回来路过二房,还没走近就听到了争吵之声。他本就是个怕聒噪的人,往常只要远远的看到大嫂二嫂走过来,就会赶紧避开。可是今天,在这争吵声中他听到了伏初的声音,忍不住的就走上前去在门外听了起来,他担心伏初又像上次似的因为他而受人欺辱。
原来,二少爷不去贸易行之后,在家里窝着不免和宝如有些争吵。烦闷的他喝了不少的酒,侮辱了一直垂涎的二房丫鬟丁香。丁香想不开寻了短见,幸好被人救下保住了性命。本来一直以来伏初对于大房二房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希望能够维持个表面的平和,如今却差点闹出人命来,她知道不能再一味容忍了。伏初到二房直接向宝如挑明来意,想要了丁香,再找两个婆子服侍他们。丈夫做出如此事情,宝如本就又羞又气,伏初偏又赶在这个时候揭她的短,没好气的她说话故意的夹枪带棒,怎么不中听怎么说。伏初气的满脸通红,压了压火留下一句“丁香我要了,二嫂再在婆子中挑人使唤吧”就告辞了。
平日里只说上句的宝如哪受过这般气,追了出来,和伏初大声争吵起来。伏初一开始听她撒泼还忍着,后来听她又扯到行简身上就忍不住了,也出言反驳了两句。宝如更气,大声叫嚷着:“男人嘛,不嫖不赌哪叫男人?你以为都和你男人一样,不声不响就是让你守活寡。谁不知道你笼络不住你男人的心,行简一心惦着那个死鬼,为了她作践五劳七伤,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伏初一听这话赶紧低声呵斥:“你住口,不要再胡说。”宝如闻言更气大声叫道:“我胡说什么了?原来你也知道你男人知道她死了会受不了啊?看来你还知道你在他心目中的斤两。管不住男人的心,却来管我们的嘴。清容死了怎么就不能说了?”
门外的行简乍闻清容死讯当时就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子才反应过来,跌跌撞撞走进门来指着宝如问:“你说谁死了?”伏初一见行简就暗道了一声不好,赶紧走上前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正吵到兴起的宝如看到一脸惨白的行简闯进来质问自己,本也有些心虚,后来混劲上来把心一横,翻了个白眼说道:“我说谁死了?我说你的好表妹清容死了。”行简不等宝如说完就颤着声音大声说她胡说。宝如闻言不气反笑:“你去问问,全家上下谁不知道她已经死了大半个月了,再问问你的好妻子,是谁让人瞒着你的?”行简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伏初,伏初看着行简一脸的彷徨无助,心内不忍知道不能再隐瞒下去了,劝他人死不能复生,要他千万保住身体。
行简听了伏初的话,心下明白表妹是真的去了,只觉得耳畔嗡嗡作响,恍惚间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崩裂,眼前闪过的是一幕幕他与表妹往昔相处的画面。记得那时他们都还年少,没有忧愁也没有烦扰,生活更是如诗似画。春来卷帘迎新燕,夏开萍叶上兰舟,秋凉相依听残荷落雨,冬夜更漏长,他与表妹素手烹茶,捻子作画笑频频。那时的他真的以为与表妹是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伏初见愣了许久的行简忽然凄惶一笑,说了一句“万般皆休”,接跟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如片叶向后倒去。
倒在伏初怀里的行简双目紧闭,气息微弱,俊美俏脸惨白如纸,唇边胸前却是殷红一片。一看行简这个样子,伏初脑中一片空白。赶来的行耀见此情形,急忙将三哥抱起来向三房跑去,隽雪和行芷扶起还跪在地上的伏初也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