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林荫路
第七林荫路并不是一条路。而是一家高级的私人会所,它招待的会员全部属于一个很小的圈子。圈子里的人也并不局限于某一个行业,但却都要通过朋友引荐。它一年的会费是50万。但是,如果你是留学的海归或是各种受过高等教育的精英。它会只收你40万。据说它的发起人是文学和艺术的慷慨捐助者。所以对知识分子高看一眼。这里充当沙龙和社交中介的作用,有很多的商业决策和秘密的交易就肇始于此。而这里当然从不对外开放。
因此当我第一次去的时候,两个身材健壮的家伙拦住我,我注意到他们的打扮好像是私人守卫。健壮的胸肌把西装撑起鼓鼓的一块,而不像是一般的扁平。他们说:“对不起,先生,这里只招待会员。”我不和他们多说,掏出手机,给谢枫打电话:“我在外边,但他们不让我进去。”
一分钟后,一个美艳精干的制服女人出来,“谢先生在里边等你。”
我随她左转右转,注意到这里设计的简约而隐蔽。长廊和壁饰有些东正教风格。
而且这里有很多间房间。每个房间都有拱形门和漂亮的标识。阿拉伯数字和各种我不认识的字母。
最后她带我来到一个门前,指纹识别系统。门开了。我见到有人在打牌。
小叶檀牌桌,四个人在玩扑克。桌边侍立着一个很美丽的女人。大概充当赌场里的荷官。她戴着一副雪白的手套。完全**着上身。雪白光滑的背部对着我。我心里一阵悸动。
当我经过她身边时,闻到一股令我陶醉的香水味道。
我没有过多的看她,我可不想被人当作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但我突然有种很怪的感觉。
谢枫示意我坐在他左边。
他对面坐着的是一个五十几岁的男人。嘴里叼着一只上等古巴雪茄,右手还端着杯酒。他的手很大。一只手就可以握牌。
他的外号比他本人的名字要响亮的多:“大手”。
他是一个声名狼藉的赌徒。所有沾赌,投机的事他都做。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他是个有教养的流氓。一个高智商的罪犯。
人们传说他年轻时赌博无度,结果气死了父亲。然后用他那双著名的大手捂死了其中一个逼债的痞子。然后把另一个打手的脑袋砍下来,烧糊了后去喂了街边的流浪狗。但因为他智商很高,所以这次疯狂的杀戮乃是一起策划精确的谋杀,没有任何可以定罪的证据。据说审他案子的公安说,他从来没碰到过这么聪明和沉着的嫌疑犯。
然后他设法傍上一个国外老太太。以夫妻的名义跟着她去了英国。然后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le拿了文学学位,两年后老太太留给他一千多万英镑和庞大地产。但他厌倦英国的乏味无聊,于是回来生活。从此开始染指这城市的一些暴力黑色生意。没错,我是指他是黑道的一哥。所以他身后任何时候,都会跟着一群马仔。有时是两个,有时是几十个。
“大手”左边是一个小个子男人。应该说。他长得还算是眉清目秀。大概三十岁,但肯定不到30因为人一旦超过了三十。他的腮部也会瘦下去。他神态落寞,一边嚼着巧克力一边等着叫牌。
谢枫右边的人是另一个女人。邓雯。我所见过的女人都不如她。如果说我曾经对某个女人倍感钦佩,我不是指南丁格尔,圣女贞德,或是同样勇敢和高贵的蕾切尔-卡逊。我是说我身边的人,同时代的人。那大概只有她吧。
邓雯是我心中女性的典范。更准确的说,是母性的典范。她对一切事物都有责任感,热爱一切美丽的生命。甚至没生命之物。她即使对着沙尘和丑陋的石头也会爱心泛滥,她看待一切都似乎含情脉脉。这让我心里很平安。
她之所以吸引我,还不是因为她善良,比任何人都有同情心。主要因为她与众不同。我不相信一见钟情,我不会因为一首歌,一部电视剧或一部电影就喜欢上男猪脚或女猪脚。一抓一把的女人我一点也不稀罕。那些追逐时尚,跟着舆论或潮流随风倒的女人我觉得十分无聊。我完全清楚我喜欢的女人应该是这样:尊重公序良俗。却有主见;特立独行,但不愤世嫉俗,不离经畔道。因为我恰恰是后者。我有些反人类,反社会人格。
所以当我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我爱上她了。我希望我的生活里永远都有她。永远陪伴着她。如果有一天她先我死去。我会仍然像她活着的时候那样生活。就好像日本的那条忠犬八公一样,每天去车站送她上班,然后晚上去车站接她回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头发花白,垂垂老矣,只能脚步蹒跚而行。我也会一直等下去。相信我爱的人迟早还会回来。
可惜。她爱的是谢枫。
如果不是因为谢枫对我兄弟般的情谊,我甚至想把她夺过来。
我向她点点头:“想不到你会玩牌。”
邓雯轻轻笑道:“我不太喜欢,只是被他骗来的。只好陪他。”
这时候那个小个子男人扣下手中的牌,去了洗手间。一直站在他身后时候的两个颇有姿色的中年女人马上跟着他过去。这两个女人和他相比太高大了些。穿粉色短裙的那个至少有178公分。另一个淡黄裙子的则有182公分。加上太嫌高等鞋跟,她们几乎比街上所有的男人都要高。我推测这个小个子男人可能就是徐鸣,他可能有恋母情结或者自卑感,因为他身后的两个“保姆”,(或者叫“奶妈”也行。)都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别有一种成熟的味道。而且她们的美是属于硬线条的美。如同米开朗基罗笔下的女人,肥胖,雄壮,犹如男子。却有大大的**和臀部。因为鞋跟太高,她们的小腿鼓胀起了一块肌肉。本来就嫌短的裙子后边开了很大的叉,我突然想,她们身后的小朋友很容易就看到她们内裤的颜色。
我听到谢枫在我耳边轻轻说:“他就是徐鸣。”
我暗暗称奇。原来这个人真的就是徐鸣。一个真正的职业赌徒。从股票,外汇,期货,到球赛和赌马,他什么都赌。他算是那个时代最著名的赌徒。他以此为职业。但谢枫看不起他。他认为徐鸣根本就算不上赌徒。他乐于操纵赌局,使之倾向于他下注的一方发展。所以他称之为“老千。”我想不到会在这儿见到他。但我更感兴趣的是他的私生活。据说他无性不欢。最喜欢3p,多p之类的性**。
邓雯轻声问我:“你常玩牌吗?”
“不。”
“什么时候玩儿?”
“应酬或迫不得已时”。
她轻轻侧过头:“为什么?”
“我父亲是个赌徒。所以我讨厌这个。”
邓雯用温柔的眼波看我。然后轻声叹息。我转过头。
谢枫说:“但你精通是吗?”
“大手”突然笑了:“龙生龙,凤生凤。我打赌你一定有这遗传。”
“不。没有。”我淡淡的回答。
谢枫突然对侍者说:“给他十万块筹码。记在我帐下。”
我想推辞。谢枫说:“陪陪我。没关系。”
很快徐鸣回来了。“大手”调笑道:“射完了?”徐鸣没说话。我也一眼就能猜出他们三个刚刚在洗手间做了什么事。其中一个女人还带着**的余韵。此时赌桌上一共五个玩家。玩的是德州扑克。人们于是等着发牌。有人说:“把卫星电视打开。今天香港跑马地有夜场。我下了重注。现在快19:30了。马上开始了。”
邓雯问:“等离子电视?”
waiter回答:“是的。因为比液晶辐射小。”谢枫笑道:“你知道张丽吧,那个哥们儿,有心脏病的那个。液晶电视,包括手机都会让他手指颤抖,全身不适。所以会所换成了等离子的。”
徐鸣问“大手”:“你买的哪匹马?”
“是若干个组合,独赢,位置,三t都有。我有专职的概率专家,为所有的组合列出微分方程。但我自己通常只玩儿win和place。第一场我赌头马是“白色天龙”。一赔八。100万独赢。”
荧屏上马上切换到香港赌马赛场。夜间赌场里灯火辉煌。有人问“几号?”
“12号马”。于是当那些漂亮的马儿最后冲刺的时候,大家不禁一起喊叫:12,12,12。
电台最后解说是:“最后赢家是7号马。7号马。盛世无敌!”
“大手”骂了一句,而后说,去他妈的,换台吧。
谢枫笑道:“数学令人乏味但可信,直觉虽然可爱却未必可信。”
赌局开始的前半个小时,我一直在输钱。而后我开始赢钱。
这时候电视上是一档证券节目。主持人是央视美女李小菲。先是“证券分析师”后知后觉的分析上涨或下跌的因素,以求解释。而后有人分析k线图,用了很多的技术术语。比如早晨之星等等。然后仍然是模棱两可的预测:“如果------将-----;”,“否则,将------”。“振荡”,“调整”,诸如此类。最后“专家”和记者们开始调查多空指标。就是说多少人看多,多少人看空。
“大手”不屑,评论说:“股市里有多空吗?熊市里谁会赚钱?谁会做空头和多头对赌?除非有股指期货,有盘子在沽空指数,然后砸盘。天知道股指期货哪年推出来?”
他突然问徐鸣:“你什么时候出货?”
徐鸣淡然道:“你会知道的。”
“大手”似乎满腹狐疑:“我看情况不妙,是不是你们中间有人反水了。有人告诉我,图形走的很难看。”
徐鸣回答他:
“知道我们怎么在股市上赚钱吗?一副扑克牌,我们五个人,四个人都是自己人。你拿草花,钻石,还是ace,我们说了算。我们完全控制局面。别听那些技术分析,都是扯蛋。你想做什么k线都行。”
他姿势潇洒的转了一下手中的一把扑克,然后平铺在桌面上,象赌片里演的,把扑克摆成一个漂亮的扇形,一边解释道:“因为我们握有足够的股票。布局之后,然后只需要等待或炒作,只要利好消息一出,就可出货。”
他问谢枫:“要不要也坐次庄?”
谢枫说:“我没兴趣。”他笑道:“我只赌有可能会输的赌局。”
真正的赌徒,从不控制赌局。从不赌胜算高的赌局。
“大手”对徐鸣说道:“果然一表人渣。你们这些败类。哈哈哈。看来我也应该玩玩期货。听起来好像不会像股票一样作假。”
这时候我拿到一手好牌。
但这种玩法输赢与否,并不主要取决于牌。你所做的只有观察。计算概率并不是最重要的事。
借助于芯片,任何读过中学的人都能轻易的算出:除去大小王,我们拿到的五张牌有=2598960种。其中同花顺,四张,三带二,同花,顺子,三条,二对,每种可能的概率都可轻易得出。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人们会通过类google眼镜随意计算眼前赌局中对手的任何一手牌的概率。一旦有了计算机,人脑的存储和计算功能已经越来越边缘化。
此时盲注是1千,我的底牌是草花6。当第二轮发牌的时候,从我开始,顺时针方向,我们亮的第一张牌依次是方草花7,方片q,黑桃5,红桃6,黑桃k,因此黑桃k的“大手”说话。他加注2000。他虽然不动声色,但我注意到他稍稍的摸了摸腰上的鳄鱼皮带。以前他有好牌的时候,偶尔会有这个动作。相关性大约06。因为在5次中,他摸了3次。没人退出。接下来的一轮中徐鸣拿到黑桃a,他加注5000,但仍然没人弃牌。看来每个人的手里都有好的底牌。当第四张牌落定之后,我惊喜的发现我恰好是同花顺子5,6,7,8而谢枫则是10,q,a的同花。但他的底牌我当然无从得知。徐鸣的牌是一对a,此时他加注到5万。我想,我可玩儿不起这么大的。我刚想宣布退出,谢枫向我使了个眼色。轻轻点了点头。我看明白他的意思是他会替我付帐。
在之前的半小时里,我做的只有一件事:观察每个人的表情。在金钱面前,在赌局里,你即使再沉着,也会泄露秘密。这是我的父亲传授给我的经验。他一生都是个不可救药的赌徒。
当第五张牌落下,我面前是4,5,7,8加上底6,恰好是同花顺。对家的是一对4加一对5徐鸣的牌是一对a加6,9
谢枫则是一对q,10,加一个方块a。大手的是一对k,9,黑桃j
在未掀开底牌前,还有一轮加注。我按住心中的狂喜。极力的不形于色。目前除我之外,无人能成同花顺,甚至连同花的概率也微乎其微。谢枫同花的概率也已经没有。除我之外,最好的牌可能是徐鸣,但他们最好的可能也不过是三加二,也就是三条加二对。徐鸣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然后他说:“我放弃加注。这个小兄弟很有可能是同花顺。”谢枫笑了,他说:“你怎么这么肯定?”邓雯说:“他的瞳孔告诉我们。”徐鸣看向“大手”,“大手”说:“我还是跟你比较安全。跟你对着干很少赢钱。”
于是,没人再加注,而我本来想着能赢多一些。现在,我只小小的赢了232,000。现在,我终于知道徐鸣他们这些赌徒不是浪得虚名。显然,他们精通游戏规则,更精通比游戏更重要的东西---玩家。尤其让我佩服的是:知道什么时候危险,什么时候不得不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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