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西城门外等候了很多人,大多数是进城做生意的,有一个身体还算强壮的小伙子不做生意,却很着急。
六子在城门打开的第一刻便要往里面冲,可门兵不管你进城有什么事,把六子强拉下来,收税,六子摸遍全身才凑够了数,这下好了,钱都花光了。
交了税,六子急忙往谢府跑。
此时,谢府上下,全体都站在前院送谢安和谢信出门,一个个都揪起了眉头,一些情绪大的女性甚至掉起了眼泪,谢安和谢信知道此行的危险,还因此特地沐浴更衣,,给宗祠上香,做得及其隆重。各自换了崭新的襦裙,谢安在外面加了官服,谢信就在外穿了一件文士袍。
换好衣服的谢信被王荃拉着看了好久,看得谢信都不好意思了,王荃才带着哭腔要谢信保证平平安安回来,谢信这个娘,从谢信到这个世界来开始,就没开开心心的笑几次,谢信感觉这个娘好贴心,却又好无助,尽管她是门阀子女,尽管她嫁到了谢家,可是无论家境多么富裕,她依然生活得不快乐,再给多少财富也抵不过亲人。如果不是谢信重生,也许这个可怜的女子会不久于人世吧。谢信认真的看着王荃道,“娘,你放心,这次去不会有危险,只是去赴宴而已,没有什么的。”
王荃没有说话,只是紧抱着谢信轻泣着。这是一个母亲对于不能保护自己子女而无奈的眼泪,是一个母亲舍不得孩子的眼泪,是一个丧夫丧子后对着唯一生存下去的精神支柱的眼泪。
郑重的向家中老少行礼后,谢安淡淡道,“走吧,猴儿。”
谢信点头着便随谢安出门,刚走到门口,六子就蹿进来了,一看少爷出来了,还有尚书大人
“少爷,尚书大人,不好了”六子急喊道。
谢石一听开口大声道,“什么不好了大清早的,你一进门就不知道说点吉利的”
谢石开口,谢信也不好说话了,六子只能闭嘴低下头站在一边。
谢安本不想理六子,走到门口想着六子这么着急,也许有什么重要的事,便回过头来问道,“你慌慌张张的,到底什么事”
六子缩了缩手认真道,“王小姐被歹人抓了。”
谢安一听,瞪了六子一眼,却又无奈的转身要走,此时谢信问道,“六子,你昨天一直没回来,到底跑哪去了”
“我去救王小姐了”
“救到了吗”这话是谢安问的。
“没他们人太多,我打不过”六子尴尬着道,“不过我知道王小姐被他们关在哪里了。”
“真的在哪里”谢信急问道。
“就在西城外六里的小农舍里。”六子道。
谢信听了摇着扇子,想了一会儿道,“六子,你先回去休息,不要把这事告诉任何人,等我回来再说。”说完又对着谢安道,“叔父,侄儿已有计定,我们先去见桓温,回来之后再去救婉之妹妹。”
谢安听了也没反对,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见桓温。二人各自上车向新亭而去。
新亭有桓温的行馆,建得高大宏伟,气势不减王谢两家的大院。
谢安和谢信才到,王坦之也到了桓府大门口。谢安谈笑自如的和王坦之聊着天,王坦之却是似乎有点心不在焉,有一句没一搭的回答着。
谢信紧跟着谢安向门内走去,门口的兵丁却拦住了谢信,谢安佯怒着骂了拦住谢信的兵丁,并表示非要带谢信进去,小兵自然不敢和堂堂吏部尚书做对,只得谢罪让路。
进入前院,谢信注意到府里有很多巡逻的士兵,这里又没有战争,也不是战场,安排这么多勇键的士兵巡逻,而且全副武装,无非就是想震慑谢安和王坦之,这招的确有效,看着全身铠甲的高大兵士,谢信也感觉心里紧张的怦怦直跳,转眼一看谢安,仍旧那副淡然得无所谓的样子,真不知他是真不怕,还是假装镇定呀,旁边的王坦之就不一样了,走在谢安旁边把手背在后背,谢信正好可以看到王坦之不断颤抖的双手。
估计和历史上写的一样,已经害怕得流冷汗了。
转过几个弯,三人来到一个厅堂,厅堂外也有兵丁把守,堂内两边挂着几张帷帐,堂上跪坐着一个人,坚毅的面容,穿的是一件常服,袖口收了,正品着茶水。
看谢安等人来了,那人放下茶杯大笑着要谢安等人进去入座。
跪坐,这个时期已经有了胡凳,只有正式庄重的场合才跪坐,谢信不喜欢跪坐,跪着疼,却又无可奈何,没带“跪的容易”,失策啊。
不过,跪坐,似乎更不易起身,若桓温埋伏五百刀斧手于帐内,以摔杯号谢信不由得想起三国演义里面的情节,加上自己又跪坐着,不好起身,杀起来,不是更容易吗
同样的想法在王坦之脑海里闪过,王坦之刚跪坐下来就已全身开始发抖。谢信跪坐在谢安身后,看着王坦之,果然,脸上已经流出了冷汗。
王坦之平时的表现应该不会这样啊,为什么一看着这些士兵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难道他也受到了什么恐吓
谢信来不及多想,桓温已经豪气的大声要谢安和王坦之喝茶。桓温啊,桓温,不愧是带兵打仗之人,全身散发的气场完全压制了谢安等人,谢信也感觉到桓温迫人的气,压得他很难受。
“我等在建康盼望桓公久矣,今日终于盼来桓公啦。”谢安拱手一礼长拜道。
“哈哈,安石老弟,你我,可有近十年未见了呀。怎么样,安石近来可好”桓温笑道。
谢安举杯向桓温回道,“是有近十年了,多谢桓公关心,下官还好,只是不知桓公如何”
“一切还好,只是人老了,腿脚不行了。”桓温淡淡道,“哈哈,安石老弟,你我兄弟,干嘛还下官下官的自称,如此见外”桓温坐的比客席高,于是弯腰向谢安笑道,显得更加威严。
“下官不敢,桓公乃雄心壮志,胸怀天下之英雄,安石岂敢比肩。早听说桓公有腿疾,桓公腿脚现在好些了吗”
“不好啊,脚肿了,穿不上鞋了。”
“桓公是走路太多,对腿脚自然不好。”谢安笑道。
“那安石可有好办法”桓温笑问。
我k,这两人还讨论起脚来了。有这么无聊不
“桓公出则让下人驾车马,入则让下人伺候着,便可得到休息,不必事事亲自处理,则可早日康复,若然,社稷幸甚,大晋幸甚啊。”谢安不卑不亢道。
原来如此,谢安果然高明,此话暗指桓温管的事太多。高啊。
桓温面色有点不爽了,看了一眼谢信,转而问道,“这位小兄弟容貌俊伟,风貌儒雅,确是谢家何人”
“哦,这是安石之侄,谢信。”谢安转向谢信和蔼道,“来,猴儿,给大司马行礼。”
谢信赶忙起身佝着身子转向桓温双手行礼弯腰道,“谢信拜见大司马,大司马万安。”
“哈哈,可是谢二郎之子,谢信”桓温大笑着问,“正是安石二哥之子。”谢安拜道。
“不是听说谢二郎之子早”桓温突然停了下来,“我多嘴,安石别上心啊。”
听了桓温的话,谢安脸色一重,原来桓温说的是谢信的大哥谢朗,英年早逝。故意说给谢安听,也许就是想乱谢安心智。这个桓温太过分。
谢安摆手没有说什么。
正在这时,厅堂外吹来一阵阵凉风,激得一直没说话的王坦之不禁打了一个寒蝉。
凉风吹动了帷帐,随风而动的帷帐左右拍打,两面帷帐之间露出了人的凉气,一道亮光随之射了过来,刺进了谢信的眼里。
谢信随即转眼一看,果然啊,桓温在堂内埋伏了五百刀斧手谢安也发现了躲在帐后埋伏的甲士,眉头一皱。
“叔父,侄儿常听您说,仁德忠勇的大将军都会把精兵健卒放到边关去抵御外侵,保卫国家。”谢信抢道,边说着瞟了一眼桓温继续道,“可是侄儿却不知道为何桓公却要将甲士隐于帐后莫非,桓公不是叔父所说的仁德忠勇的大将军”
谢信在心里给谢安道歉着,不好意思抢了你的台词,哈哈。
谢安听了谢信假模假样的问自己,来暗骂桓温。心里对谢信的做法赞叹不已,因为谢信说的内容正是自己想说的,于是立即接口道,“猴儿,如何说得这混话桓大司马乃古今中外之仁德将军,如何会做隐兵于帐后这种小人之举。”
哈哈,桓温啊桓温,看你怎么接我叔侄俩这一双簧。
听着谢安叔侄俩在自己面前唱双簧来暗骂自己,桓温坐在堂上气得不知该如何发作,得满脸通红,而谢按叔侄又摆着一副天真的样子看着桓温,似乎在讨说法。
桓温被盯得实在没办法,唤帐后的人出来,并陪笑着道,“安石老弟别误会,桓某也是因为听说最近京城常有歹人出没,所以对我停留的地方有所防备。他们完全是保护桓某的安全,决没有其他意思”
也许他自己都觉得说服不了自己,于是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
谢安看着从帐后出来的一个身材廋弱,却看起来很精干,眼冒神光的文士笑道,“郗生可谓入幕之宾也哈哈哈哈”
说完谢安转向王坦之,轻拍王坦之肩膀大笑着,似乎在安慰王坦之。
这个人就是郗超四十岁上下,胡须留得很短,穿得很短练,可能是专门为这次行动准备的,不知道他是郗姑娘的什么人呢我还想娶郗颜儿的,不能和这人关系搞得太僵。
郗超被谢安有说有笑的弄得也很尴尬,并不和谢安争论,只是很注意谢安身边的谢信。谢信看郗超不断看自己,知道坏人家好事了,可是我也是没办法的啊,不坏你好事,我就掉脑袋了。
“新君如何”谢安笑声未落,桓温便直接了当问道。
谢安慢慢答道,“新君虽然年幼,尚聪明能辨,英明不减先帝。”
“好,此乃我大晋之福啊。”桓温大笑道。
谢信心不在焉的听着谢安和桓温的谈话,谢安故意时不时的提起现在领兵在徐州的谢玄,以及建康团结的士族集团。桓温听了也连连点头,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危险终于解除,谢安,王坦之,谢信三人活生生的从桓温府邸走出来,在门外等候的两家轿夫也是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王坦之仍然摇晃着跨出了门,似乎还没从紧张中恢复过来,谢安赶紧上前扶了王坦之一下道,“文度,你今日怎么会这样”
王坦之一手撑着轿杆,一手抚额道,“桓温使兵丁于昨夜在我府外练,喊杀声震天,又遣武艺高强之士,夜入我府院,取我外袍挂在院中,分明就是提醒我,他随时都可以杀我,我实在是”王坦之只得叹息。
“怎会如此”谢安惊到。
谢信也是一惊,桓温居然如此大胆在王府外驻军,还练。还以为王坦之是被今天的鸿门宴吓成这样,原来是被桓温的大军吓着了。
“我去找桓温,要他撤兵。”谢安正欲转身。
王坦之却拉住他道,“不必了,今早我出门的时候,那些兵和我一起走的。”
“太猖狂,居然敢明目张胆的威胁朝廷命官。”谢安气愤道。
“还好今天是挺过来了啊。”王坦之苦笑道。“安石,回去吧,今天都靠你们叔侄俩了,我王坦之惭愧啊。”
“文度,如何这么说呢,今天是我们一起撑过来的。”谢安把王坦之送进轿子才回过头叫谢信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