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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风一阵寒似一阵,刮在身上跟刀割一样,听人说河里都有好几处结了冰的。
今年的冬天,来比往年早啊。
他一边揉着面,一边注意炉子里的火,这种天气,火也容易熄。
本以为这子不会有人来了,打算等锅里的面熟了后就收摊,刚好回去给家里的几个小崽子吃。
“老板,来两碗面。”
两名客人坐了下来,其中位年长的冲着老何喊了句,另外一位非常年轻,却有一种冷然决断的气息,浑身上下更散着一股威仪。他在这里摆摊,南来北往的人可是看多了,一眼就瞧出这年轻人不是个普通人,也是两人中为的一个。再看两人都带着剑,年纪大的那一个一脸森然,不像个好说话的人,赶紧将两碗面送了过来,然后躲进去继续揉面。
现在地世道可不比以前。尤其是三败给敌国后。朝廷似乎无暇管束。连在这京城里当街打架杀人地事都时常生没少见过。所以对这些高来高去地武林人还是躲着点好。
年轻地那一看着碗里地面出神。眼里闪过一些复杂地情绪。
“领”老轻轻喊了一声。
年轻人怔怔。眼神有些黯然了一会儿。低叹了一声。“三个月了。”
老默然无语。
当二人埋吃着面条时,本来无人的街道忽然出现了好些个人,一个个身着黑衣,手里的兵器闪着寒光。为一人裹在一件黑色的披风,慢慢地向吃面的二人走了过来。老何见情况不妙,吓得往桌子底下一钻,抱着头一个劲地求神拜佛。
“扶野教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你几次三番来找麻烦”那人在他几步远站定,对着他喝问道。
扶野将碗里的面吃完,抹了抹嘴,然后站起来转过身,冷冷地向那些人扫去一眼声音没有感情地说道:“你们害了她,当然就跟我有仇。”
那人眉头一皱,不解问道:“谁”
扶野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你们这次来,是想报我上次挑了壶口分堂之仇,还是再上次杀你十七教徒之仇”
那人身上蓦地暴出一股杀气神森冷,“之前听说惊枭少主扶野,武功可以与闾丘风比,今日我便见识见识。”
他话音才落,扶野已如一阵风般向他扑去手里的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想要举剑相抗然而剑只抽出一半,就再无机会抽出了。
扶野将剑送入他的心脏至死也不能相信,一个人的剑竟然可以快到那种程度。他想不到以在剑未拔出时,人就已经死了。
扶野看着他一脸震惊的脸,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不该拿我跟那个人比,还有我现在是惊枭领,不是少主。”说完之后,慢慢将剑拔出,目光在剩下的那些人身上一一看去。
“秋长老,你在一边看着就好。”
秋慎行叹了口气,还是如此,每次只要遇到暗月教的人,领便会一个人将他们杀得干干净净。这是,从三个月前开始的,从领听到那个消息时,那个时候,他也才接任领之位没多久。
不到一盏茶时间,所有来的黑衣人都躺在了地上,扶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一具尸体身上试去剑上血迹,收剑入鞘。目光投向远方的天际,那里有着一个人,心里再一次向着那人问道:
有那个人在你身边,为什么,竟然还会生那样的事
放了一块碎银在桌上,如来时一样,两人又静静地离开了。
当街的一间大药铺,白日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因为这庆生堂不仅价格公道,坐堂大夫的医术也很高,对没钱看病的穷人也很照顾。在这玄启城里,庆生堂可是一家颇受好评的字号。
然而,这样的一个地方,却没有人想到其实是天下第一杀手组织惊~的一处分堂。
杀人,救人,本是完全相反,却又密切相关的两件事。
扶野一边喝着荼,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讥诮的笑意,他每每来到这个地方总会觉得很讽刺,尤其当知道庆生堂生意很好时,更加抑制不住地想笑出声这药铺的事是闾丘风一力主张的,那个人伪善的嘴脸,若非他亲身经历,恐怕一辈子都要被蒙在鼓里。
“领,这是梁渠传来的消息。”一名属下恭敬地给扶野递上了一张卷起来的小纸条。
站在屋里的其余三人同时向他看去,显得颇为关注。秋慎行看了看扶野的神色,问道:“霍期说了什么”
扶野看完后慢慢露出一丝冷笑,纸张在手里碾成粉末,“没有上令,不敢妄自擅离。”
三人中长相最为凶恶的那一个,左脸上带着一道长长的刀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耳后,闻言后双眼一瞪,森寒道:“他这样说,就是不承认领的继位,表明要反叛”
秋慎行沉思片刻后,叹息着说道,“霍期一直以来都与闾丘风不和,十年前在谷里和闾丘风大打出手,被
派去梁渠。这些年来表现得一直忠于惊~,大力培些年来,更是逼得索愁湖退出癸丘西部。这种人如果要反,现在确实是最佳时机。”
“不,他不是要反叛是在观望。”扶野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在场三人都看向他,那名一直没有说话,微闭着眼像睡着的黑衣人,眼睛睁开了一点,看向扶野时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以霍期今时之力,占据癸丘西一隅顶多为一方之霸,虽然将索愁湖赶出,可癸丘毕竟是索愁湖的地方他们有心将我惊枭驱出癸丘也不是不可能。”
“领”秋慎行听得不解。
扶野淡淡看他一眼,“霍期既然有能力,为何这么多年来只待在梁渠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或许他能占据梁渠一带已是不易。我想索愁湖可能是与他达成了某种协定,将那一块势力范围特意留给了他此约定互不侵犯更有可能,这种协议或许是我爹在时惊枭与索愁湖定下的。
“现在惊枭内部稳,下一任领是谁对癸丘这边的局势影响很大,所以霍期想要保住现有的势力就必须非常慎重也就是说,他现在面临一个选择,是投向我是投向闾丘风”
扶野最后一句话说得斩截铁,已是下了定论的语气。
屋里的几一时谁都没有说话,但各人脸上的震惊之色却是掩饰不住的,连那名黑衣人眼睛都已睁开,里面浮现一丝意外。
秋慎行看着扶野的目光惊又喜,带着无限欣慰。然而说他是被扶野的一番话所震惊了,还不如说是对说出这样一番话的扶野感到吃惊。短短时间里野由一个有些单纯的少年,成长为现在犀利成熟的惊枭领一个过程,他全看在眼里。在初来玄启城时,扶野便是完全靠着自己的能力将这些人收服当初的扶野少主,已经变成一个不逊色于大领的新一代领了。
“当初的少主是惊枭的下任领,这所有惊枭人都知道的。如今大领不在了,自然就由少主接任,霍期持观望态度,本身就是大不敬”刀疤脸满面怒气,本就颇为吓人的脸,此时看来更显狰狞,不过屋里的人谁都不是吓大的。
秋慎行沉吟:“领下飞枭令,招霍期前来玄启,他却以没有接到上令为由拒不前来,这样的话,想借助梁渠的力量对抗闾丘风,恐怕就不太可行了。”
“未必不可行。”扶野眼神微沉,气充满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闾丘风远在青越,而我人就在癸丘,梁渠再西便是南般夷族所在我想他这些年来日子过得并不怎么如意。”
秋慎行不明白,扶野却是微微一笑不再多做解释。
“邵白平,你继续带人去破坏暗月教在各处的点,要杀人时不必软。”
“是,领。”刀疤脸弯下身领命,对着其他人略一点头后走出了屋里。
秋慎行眉头微皱,没有说话。扶野再看向那名黑衣人,神情中带着一丝敬意,“醉墨先生,请你联系萧将,说惊枭新主要与他一见。”
醉墨睁开微眯的眼,看了看他,然后微一点头也走了出去。
秋慎行看着黑衣人离开的背影,不太放心地说道:“领,这个醉墨真的可以信任吗自我们来了之后,几乎不曾听他说过话,没有明确地表态过,他心里是不是真的认你为主,谁也不知道。”
扶野脸上浮现一抹笑容,然而眼里却没有笑意,“秋长老,作为玄启城这里的负责人,我要在此站住脚,除了相信他没有其他选择。更何况这段时间来,他对我的命令都执行地很好不是吗这世上没有谁能相信到底,他此时能为我所用就已经足够。就算是虚情假意,可现在做的这些事却是实实在在的,所以,我应该知足。”
或许是接连失去两个最重要的人,昔日阳光开朗的少年,如今已有了沧桑,秋慎行看在眼里,也只有在心底偷偷地叹气。沉默一会儿后,秋慎行看了看他,小心措辞道:“领,虽然你对暗月教非常愤怒,可现在我们实不宜与他们为敌,等有朝一日能重回神缺谷,那时再来对付他们不是要好得多”
“长老,你认为我对暗月教做的事,是为了泄私愤”扶野语气淡然地问道。
秋慎行微微低着头不说话,但那神态却表明了他正是此意。
扶野站了起来,在屋里走了几步,背对着他说道:“我故意处处针对暗月教,确实是有私心在,不过更重要的却是,我如今对外仍然是惊~的少主,闾丘风也依然是奉我为主。
我在外所做的一切,难道他们不会以为是闾丘风授意我是惊~的少主,他闾丘风要代表惊枭,自然也当接下我这个少主惹出来的麻烦。”说到后面,扶野扬起一抹讥诮的笑意。
秋慎行听了久久无语,望着那凝住的背影,他现自己越来越不懂这个少年往日的少主,今朝的领。
过了片刻,扶野转过身看着他问道:“今非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秋慎行点了点头,扶野脸上显出略为失望的表情。想了想,秋慎行还是决定将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领到底打算如何”
扶野怔了怔,然后一股冰冷之意慢慢在脸上化开,低声说了句语气里的杀意让秋慎行这个杀手长老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除闾丘风,夺惊枭,灭暗月”
卷三浪淘沙第二章上有碧落下黄泉
辆普通的马车缓缓在路上行驶,厚厚的帘子垂着,也用布条封了。\\赶车人一袭白衣,头上戴着一顶纱帽,将脸挡住。
马车在碧水溪停下。
碧水溪是一条溪水的名字,也是一处地名,因此处溪水澄碧,两岸遍植桃花而得名。每到暮春时,城里的人便会穿着春服来此赏花,临溪赋诗,咏而归。而在这个时候,桃花落尽,游人不来,除了住在这里的几户人家,便只有一间小酒馆,冷冷清清。
现在是近午时分,小酒馆里除了老板外还坐了几个熟客,也是没什么事做,聚在一起喝酒聊天罢了。两个头上缠着布巾的女子,各自提着一篮子衣物来到溪水边,看到有马车停下,都不由站直了望过去。
这里离官道有些远,现在这个时候来到碧水溪的人实在很少。看到那人跳下马车,头上戴纱帽,依身形来看,应当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心里觉得奇怪。虽然脸被遮住了,可光是那挺拔的身形和看起来让人觉得清雅的气质,也让两个姑娘微微红了脸。每一年来碧水溪的达官贵人不知有多少,然而像现在这样不看样貌都能令人心折却是头一次遇到。
酒馆里的老板注意到了,在那人停下马车的那一刹,他便将目光放在了那人身上。他开了这家小酒馆好多年,见过各色各样的人,可像今天这样只看一眼便移不开目光却是第一次生当然,他不是姑娘家,看得目不转睛不是因为对方或许是个俊秀少年,而是那一身可能存在的莫测高深的武功。
正思量着,那头戴纱帽的已经向小酒馆走了过来,或许是错觉,酒馆里的人在看着他走进来时,本来是无风可他的衣袍和帽纱还有绸缎般的头,似乎都在如流水般的飘动。这样一晃神的功夫,那人已经走了进来,也没有向四周看去一眼,直直对着柜台后的老板走去。
“老板这有暖手用的炉子吗”
老板被问地愣住,进酒馆不买酒是问暖手的炉子,这种事他可第一次遇到。他本来对这神秘的年轻人就充满了好奇,也没想到对方第一句话竟是如此地出人意料。
人见他很久不回答,略为失望地叹了口气,“没有吗”
不知为何这带着地失望地语气。竟让酒馆里地几人同时感到一阵不忍。其中地一个客人站起来冲着他问道:“可是姑娘家用地那种小手炉我家娘子地小妹有一个。如果需要地话我可以回去拿来。”
年轻人是点了点头。然后有些为难地说道:“若那位姑娘尚要用是不必了。”
他地声音非常好听。比姑娘家地声音还要好听。可是。却绝不会让人误以为是一名女子。那是少年人特有地清澈嗓音。又带着点温润淡雅。令人一听便难以忘怀。
那名客人豪爽一笑。“那丫头整日闹腾水里都去得。备个手炉不过是作作样子。”说话间向着外面地马车看去一眼。继续笑着说道。“车上有一位姑娘吧这样冷地天赶路。确实该多准备些保暖地物什。”
年轻人淡淡地应了一声酒馆老板直接从柜台下摸出了一个精致地小炉子。对着年轻人说道:“不用那么麻烦这儿刚好有一个。留在这儿也没人用好可以给车上地那位姑娘。”说着也向马车那看去一眼。当然围得严严实实地马车什么也看不到。冲着年轻人挤了挤眼。笑问道。“那位姑娘是心上人吧姑娘家身子娇弱。可得仔细着呐。”
年轻人似乎笑了笑。没有答话。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柜上。“多谢老板。”
酒馆老板微微一愣,“哪里需要什么银子,这本来也是有人落在这里的,我放着还愁占地方呢,现在有人需要那才真是再好不过。”一把将银子塞到年轻人手上,笑着说道,“你收起来吧这炉子我先加上炭,你等会儿啊。”
年轻人没有与他争下去,一言不地站着等,慢慢地转头向马车看去一眼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那种关心呵护之意却能从他静立的姿势看出来了。
酒馆老板很快将弄好的小手炉递了过来,乐呵呵地笑道:“好了,这样的话应该可以保持一段时间了。”
“多谢。”年轻人接过之后望着他道谢虽然有一层面纱遮着,他似乎还是能感到那一抹仿佛能将他看透的视线。年轻人道谢之后接着问道:“请问老板,此去碧泉山庄还有多远”
酒馆老板脸上的笑容有刹那凝滞,马上恢复后呵呵一笑,“原来你是
泉山庄,不远了,沿着溪水一直往前走,碧水溪的~庄旁,溪水之源就叫碧泉,山庄也是由此得名呢。”
年轻人再道了一声谢,转身走出了酒馆。
酒馆老板盯着他的背影,不知想到些什么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忽然耳边传来一声惊呼。
“赵老板,那一锭子他忘了拿,你看,就落你柜台上了。”
他低头一看,愣住,果然刚才那一锭银子此刻正静静躺在柜台上。
那名惊呼的客摇了摇头,啧啧说道:“听声音是个很年轻的人啊,出手居然这么大方,就这一锭银子可够买好几个手炉了,赵老板你可赚了一笔啊,早知道我就将自己家的那一个拿来好了。”
赵老板往外面看去,那个人已经上了马车,赶着马车走了。将那一锭银子放在手里,眼里的神情很凝肃,他明明是将银子塞到了那人手上,也注意着那个人一直静静站着没什么动静那他到底是何时将这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的呢
还有,那人手或许很大方,但也不是他赚了便宜,因为那一个手炉市面上是买不到的,这一锭银子倒也是值的起。想到这里忽然一怔那人是不是就因为看出了那个手炉的价值,所以才坚持留下了这一锭银子的呢
“碧泉山庄啊,倒不知那人去碧泉庄是做什么的。”另外一名客人沉吟道。
“些年来上碧泉山庄的人不外三种。”唯一一个坐在火炉边的人喝了一口酒,慢慢说了一句,听到他这样说,其他人都停下了喝酒的动作向他看去,“一是为名,只要向山庄里的人起挑战,能得三胜便可大大出名;二是为利,听说就算做碧泉山庄的一名普通护卫,每月的银钱比天香楼的掌柜还要多,并且还可以得到高级护卫甚至是庄主指点武功;三是为美色,这也是三条中最重要的一点,听说碧泉山庄的小姐貌若天仙,许多前去挑战的少年公子其实是为了见山庄小姐一面。”
“说得是,那位小我其实见过一次,真正的天仙般的人物啊,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美的人。将来娶了那位小姐的人,一定是全天下最有福气的。想想,碧泉山庄的庄主只有那一个女儿,将来娶了小姐不是等于拥有了整个山庄吗照我说来,那三条加起来就等于一条都是为了碧泉山庄的小姐而去”
赵老板得直摇头,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这时坐在临窗位置,一直没有出声的那人淡淡向上一个说话之人瞥去一眼,淡淡道:“你一辈子见过多少个真正的美人虽然那位小姐我没有见过,但至少知道,刚才那一个人,不会是因为三个原因中的任何一个。”
先前说话之人不服地瞪向他,“你又见过很多真正的美人了你又凭什么说不是”
窗边的那人不理他,自顾喝酒,赵老板见苗头不对,呵呵一笑,说道:“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争了。小方的意思其实是说,刚才进来的那一位年轻人,马车上已经有他的心上人了,当然不会再去想山庄的小姐。”
那人了一声不说话,窗边那个叫小方的人,依旧神情淡然地喝着酒,没有再开口。
此时那个被谈论的人,正驾着马车沿溪水慢慢行进,马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