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退。”闻觉慢慢退出去,一直走出宫门才轻轻吐了口气。虽然不明白刚才陛下将自己留下的目的,然而最后一句话却说得很明白了,只要他认真做事,陛下,自会提拔他。
上了一直等到宫门的马车,令车夫快快赶回府中。今日的事,他需要好好请教父亲。
天元帝在御书房沉思,宫人太监都遣到了外面候着。过了大约一柱香时间,天元帝抬头向着门外问了一句:“任伦,现在什么时辰”
门外转进总管太监,对着天元帝弯下身道:“回陛下,该传午膳了。”
天元帝点点头。“传到晗麒殿。朕今日与皇弟一块用膳。”
“是。”对陛下此举。宫里地人早已习惯。任伦叫过身边地太监去司膳监传旨。自己随着御驾前往晗麒殿。
天元帝到来时。上善珑玦正躺在榻上看书。见了皇帝也只是慢慢坐起。下了榻行礼。天元帝扶着他一起坐了。看了他休息一天后依然有些苍白地脸色。尤其握着地那双手。明显瘦了许多。脸色便不由沉了下来。身边侍候地宫女太监。皆惶恐地低下了头。惟恐皇帝陛下拿自己来出气。
“珑玦。身体可好些了”对着上善珑玦时。皇帝向来是温和地。太子虽然与这个小皇叔同岁。这等待遇。却是不曾有过地。
上善珑玦地表情很平静。并不认为得皇帝如此对待该要如何感激涕零。点点头道:“珑玦无恙。皇兄不必担忧。”
上善珑玦地态度。也并没有让身为皇帝地上善琅不高兴。相反。认为这才是上善珑玦理所应当地态度。只是再看到那张容颜绝世地脸。由于患病而瘦削下来。下巴变尖。望之依旧让人能忘记呼吸。更有一种怜惜时。脸色都可以用阴沉来形容了。扫了眼那些把头埋在胸前地宫女太监。沉声道:“你们怎么侍候王爷地。王爷大病初愈。怎可躺在榻上看书”
一屋子的人顿时吓得全跪在地上,领头的宫女妍玉磕头颤声道:“奴婢知罪,请陛下开恩。”
天元帝确实觉得怒气有些难以自抑了,上善珑玦从小到大,连声咳嗽都没有过,这次居然遭人行刺,虽然有惊无险,但却生了一场大病,瘦成如今这个模样。
他,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虽然最初是为着先皇遗命难违,但从上善珑玦一岁到现在十三年,是他时常抱着哄着,教会他说话、走路、识字,从一个襁褓稚子成为现今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少年统帅。其中满足之情,不下于他治理一个国家。
看着这个孩子,他会感到心安。想他十九岁登基,朝中不服者大有人在,国境之外也有人欺他年幼,屡次挑衅。每每觉得无法承受时,只要看到上善珑玦那张不似凡人的脸上淡定安宁的表情,他便能沉淀平静下来,与所有的人周旋,直到他们一个个尽皆臣服。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不知道,这个孩子,已成为他帝王生涯中惟一的一丝温情所在,而这,是他在自己的亲生子女身上也感受不到的。可他视若珍宝的人,现在却有人胆敢谋害,他如何能不气。先前在朝堂上,作为一个帝王,他不能流露太多个人情绪,现在,他却有些不想控制了。
他养大的孩子,谁也不能碰
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他的手,满腔怒气便突然遁去无踪。上善珑玦还是一脸平静,“不怪他们,皇兄不要生气。”
天元帝闭闭眼,对着地上跪着人淡淡道:“退下吧。”
一群人如蒙大赦,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天元帝看着上善珑玦,眼里闪过一丝寒光,“珑玦,那些想害你的人,朕一定不会放过。”
上善珑玦听了没什么反应,静静看了他片刻,道:“皇兄做主便是。”
两人都不再说话,正好膳食准备完毕,天元帝便携了上善珑玦的手去餐桌用膳。
闻府
听完闻觉的话,躺在床上的闻庐生沉默片刻后,问:“陛下只说了这些吗”
“是。”闻觉恭敬站在床边,看到父亲一副思索的样子,当下问道,“父亲,陛下此举是有什么深意么”
闻庐生看着自己的儿子,并不马上回答,反问了一句:“你认为陛下有何深意”
闻觉低头沉默,闻庐生也不打扰他,拥被坐着,只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抬头看到父亲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闻觉忽有所悟,恍然道:“陛下只是通过我给您传口信,这次的刺杀事件,陛下很震怒,要惩罚一些人,只是这惩罚的尺度却不便宣之于口。父亲做院长久矣,又跟随陛下多年,随意几句话,便可知陛下心意。”
闻庐生点头,脸上禁不住流露出骄傲的表情,这个儿子虽然才二十岁,但精明练达已不输院里干了十几年的老人,想来陛下也是满意的。“你说的不错,如今眼看与癸丘国的战事吃紧,却还有人在背后搞这些动作,尤其针对的还是六王爷,以陛下的性格,没有流血已经是看在一些人的面子了。六王爷不会在乎这些事,但陛下绝不会善罢干休监察院,有事做了。好在我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其实就算不好,以你今日的表现,我想陛下将事情交与你,也是放心的。”
“父亲的意思”闻觉微微皱眉。
闻庐生笑了笑,“还不明白吗今日陛下单独留你下来,除了让你给我传信之外,还有一个目的,便是趁机考察你,听陛下的话,想来对你今日的表现还算满意。”
绕是一贯冷定的人也愣了愣,然后露出敬佩的表情。陛下果然不愧是陛下,随便一句话一个动作,后面却隐含着数重深意。这便是做臣子的与皇帝陛下的差别吧。
第三十三章功夫天成自本能
年关将近,天气愈发冷了下来。文离已经不再带队出去,基本上留在家里与文巽多多陪伴文夫人,毕竟明年开春后,他们一去至少要一年才得回家。
算算文震与文艮离家快半年了,前几日兄弟二人双双寄信回来。文震所在的漠关早已是漫天冰雪,而临江位于气候温湿之地,难得下雪,文敛出生八年,也只见过一次而已,还是雪粒而无雪花。
三哥文艮在京城跟着御史顾成言,协助办了几件案子,渐露头角,很得顾成言赏识。此外,信里还提到另外一些事:六王爷三个月前在癸丘遇刺,皇帝陛下震怒;丞相边政一直在家休养,政事暂由御史处理;二王爷在自己封地胡作非为,陛下收回了他的政权,削减封地,使他成了个闲散王爷;太子殿下惹了陛下生气,被陛下训斥一顿,禁足三个月,还有堰都也在下雪,淡妆素裹,满树梨花,分外妖娆云云。
文敛听后只是淡然一笑,照样带着赫赫和妩妩整日躲在屋子里。经过三个月的时间,妩妩身上的毛基本已经除尽,与赫赫也学会了用脚走路。而文敛花了莫大的精神与气力,才让他们渐渐习惯了吃热食,不再畏水畏光,见到人的第一时间不再是做出攻击动作。至于说话,文敛想起都不免叹息,三个月了,却连一个最基本的单音节也发不出。
不过也发现了一件奇异的事,赫赫与妩妩,似乎会一种修练心法,而那种心法完全是在他们平常的行走睡觉时也能修练。文巽撺掇着文敛试了试他二人,结果验证二人已有不浅的内力修为。也正因如此,才能那么快学会用脚走路,四肢没有退化掉。文巽一时兴起,要教他二人武功招式,可惜赫赫跟妩妩除了文敛,谁也不让靠近。文巽只好先比划给文敛,再由她一招一式教给他二人。文敛抵不过他的哀求,只好照办,所以现在除了每天教赫赫与妩妩说话外,还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教二人学武。
至于那内功心法,众人经过讨论,一致认为是由先前收养赫赫与妩妩的人所授。并进一步推断,那人一定是个武林高人,只是后来或许老死,或许是出了什么意外,总之不能再抚养他二人,于是最终被狼给收养。
奈何文敛实在没有学武天份,单只比划招式,经她之手后,往往最多也只能有七成像。本来也是,武功是讲求神似,文敛不曾学武,能比个七成像实际上已是难得了。文巽忍了一段时间,实在忍不下去了,说就算是赫赫撕了他,也要亲自去教他们武功招式。他目前找不到可以教他武功的师傅,那能当当别人的老师也算一种补偿,所以,对于这件事,文巽表现出一种极为狂热的态度。
最后还是文敛无法,结合自己前世与狼相处的经验,想出一个办法。要让戒心极重的狼接受,首先便需要极大的耐心。好在文巽这次的决心很大,耐心也因此增长许多。
于是,每天文敛带着赫赫和妩妩在外面散步练习走路,或呆在屋子里学说话时,文巽便在他们可接受的距离坐着,然后一点一点靠近。并且,无论他们二人是否理会,都要用最真诚的表情跟语气和他们说话。就这样,经过一个月的艰苦奋斗,漫漫长途终于只剩一步的距离。
文巽压抑着激动,小心翼翼向他们伸出手,赫赫与妩妩奇怪的看他一眼,最后看向文敛。文敛笑着握住文巽的手,轻声对他们说:“他是四哥,要跟你们做朋友的。”
赫赫与妩妩虽然还不懂说话,但却很懂文敛的意思,有时文敛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他们也能明白文敛是要做什么,或要他们做什么。
妩妩眨眨眼。此时换上少女地服饰。头发仔细地梳好用一根丝带绑着。不知情地人看了。只会以为是谁家地姑娘。模样秀丽。是个小美人呢。再看文敛一眼。文敛对着她鼓励地笑笑。终于迟疑地。将手放在文巽地手上由于长年用手掌着地行走。手掌上长了茧。指骨也比一般十二三岁地姑娘要粗长些。还有些微地变形。
文巽激动地差点要跳起来。冲妩妩露出一个特大地笑容。结果吓得妩妩立马将手缩了回去。以他们话还不会说地情况。自然更不懂人地七情六欲。也不会笑。文巽地表情突变。即便是笑。也会让他们害怕警觉。
文巽呆呆地伸着手。笑容完全僵在了脸上。文敛一旁见了也不由好笑。拍拍赫赫。向他点点头。赫赫一动不动地盯着文巽看。老实说。被那样不带感情地眼神盯着。绝不是一件让人高兴地事。虽然现在赫赫地外表是个跟他差不多地少年。并且有种阴柔地俊美。只是那张毫无表情地脸。使这种美看起来呆板了许多。或许最终确定文巽没有恶意。赫赫学着文敛。握住了文巽地手。文巽有前车之鉴。不敢再表露兴奋。只微微一笑。
从此。除了文敛。文巽也成了他们认可能够接近地人。只是这种认可。是允许文巽地接近。而不会主动亲近于他。更不会像对待文敛一样。有一种浓浓地依恋之情。不过这样对文巽已经足够。因为现在他可以教二人练功。或许狼有一种天生地好学性。这导致了赫赫跟妩妩在学文巽地武功招式时。只看一遍便能完全模仿。演练几次后总是本能地加入改变。依着他们原来在野外地搏斗经验。将多余地动作舍去。不足地地方补上。文巽将他们改过后地招式记下。发现至少比原来强了一倍。于是更加痴狂地教他们。到后来已演变成三人对练。
慢慢地成果显现出来。赫赫可能是狼群里地领头者。无论是捕猎还是应对挑战。有着更多地搏杀经验。所以在懂得正确引导体内地真气后。进步飞速。文巽与妩妩二人联手都已不是他地对手。
妩妩虽然稍弱一点。但相对于文巽来说又强些。毕竟他们地内力。极有可能是才出生不久就开始修练地了。又比文巽多了实战历练。
自然界中的拼杀,是真正的生死决战,没有任何花哨可言,一丝一毫都讲求实效,每一个动作都不会浪费一点力气,纵跃撕咬,都以置对方于死地为最终目标。所以一切依求本能,偶有防守,也可能只是暂时欺瞒敌方的手段。
所以,与其说文巽教会了赫赫与妩妩招式,是他们的师傅,不若说是他们教会了文巽何为真正的招式。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将自身力量发挥到极致。这在文巽今后的学武生涯中,起到了他自己也完全预料不到的作用,甚至将之融入到武学,自创武功,开山立派,成一代宗师。当然,这是后话。
第三十四章一场烟火一场梦
“小姐呢”晓环拉住身边的一个小丫头问。
“小姐带着赫护卫和妩护卫出城了,两位少爷也去了。”
晓环顿觉无奈,“真是的,自从多了那一对兄妹,从不出门的小姐三天两头都往城外跑,连祭祖的事也不放心上。”
小丫头眨眨眼,满是好奇,“晓环姐,他们真的是狼孩吗一点都不像啊,我还听林大叔说他们武功很厉害,连四少爷都比不过了。”
“自然是,你没看到他们刚来时的样子,小姐说狼孩怕人,所以小姐的院子几乎不让人进。我要照顾小姐,便时时能见着他们,看他们怎样由狼变做人。”说到这里,脸上流露出一股钦佩之情,“小姐那么小,可是那对狼孩除了小姐,谁也不让靠近,只听小姐的话。四少爷要教他们武功,还是小姐想的法子,可是现在四少爷已经不是他们的对手了。所以老爷才让他们做了小姐的护卫。”
“哇,小姐真厉害。”小丫头满脸崇拜。
“得了,得了,我要去找小姐试试新制的衣裳,如果不合适要赶紧改,要不下午的祭祖就来不及了。”晓环挥挥手,便要转身走掉。
“晓环,你说什么来不及了”
晓环往发声处看过去,“啊,小姐,少爷,你们回来了。”
前面站的可不正是她要找的人,那样静静站立,露微微笑容,左右两侧一少年少女各卫一边,不知为何,她竟一时开不了口,迈不了步,觉得这样的小姐,她无法靠近。
文巽看她不作声,向前一步,眉头微皱,“晓环,你做什么呢二哥问你话没听到吗”
“啊。”她如梦初醒。忙迎了过去。“是新衣制好了。夫人叫少爷和小姐去试衣。”
“年年都要试衣。不就过个年嘛。”文巽嘟嚷着。颇为无奈。
文离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过年换新衣。是老辈传下来地习俗。意味除旧迎新。一切从新开始。你不耐。来年不在家过。有谁能管。”
“嘻。二哥说得是。那今儿晚地烟火。可得好好陪小五看。”
文敛淡淡一笑。“今后我有赫赫跟妩妩。四哥不必挂心。”
听到自己地名字。二人皆向文敛看来。脸上还没学会显露表情。眼里却是带着浓浓地依恋。
听文敛如此说,文巽登时蹦起来,哇哇大叫:“小五,你怎可这样没良心,有了护卫就不要四哥啦。”
文敛眨眨眼,一本正经,“是四哥说,以后不在家过年的。”
“我,我。”文巽瞪着她说不出话,有时他实在分不清小五是当真,还是在开玩笑,因为小五的表情,就远那样镇定,无论发生什么事,在她只是云烟过眼而已。
文离一旁看着摇头,“好了,都去试衣吧,莫要误了祭祖惹娘生气。小五,晚上的烟火盛会,你要带他们两个一起去吗”
“嗯,虽然他们现在还是有些怕人,我们寻个人少的地方看便是。”看了赫赫跟妩妩一眼,文敛眼中有淡淡笑意,“多让他们接触一些寻常的物事,对他们来说,是件好事。”
可不是,关在府里三个月一个字也没学会说,坐着马车在城里转了一圈,回去后便会主动开口了。虽然又用了三天才勉强会说自己的名字,也是很了不起的进步了。到现在,除了自己的名字外,还会说文敛的名字和“你”“我”这样的单字。这让文巽很不平,因为他是除文敛外第二个可以接近他们的人,还每天对着他们念叨自己的名字,有时甚至对着他们唱:我是文巽我是文巽我是文巽我是文巽我是文巽却依旧没让他们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不能不沮丧。
文家祭祖简单,没多大讲究,主要就一家八口,除了离家的文怀谷,也没其他叔伯族人。
摆好祭祖的果品与菜肴,文老爷子领着一干人等上香祷告,祝曰:“文家列祖列宗在上:佑我后辈,文氏一族,非有圣德,不求显贵,和乐安顺,儿孙有福,寿时有终。”
祝毕跪行拜礼,众皆庄严肃穆。礼毕起身,文老爷子向着管家曹芝方一点头,文府上下便忙碌起来。文夫人取出红包,文离、文巽、文敛一人一个,蹲下身将文敛抱起,满脸笑容,“过了年,又长一岁了,敛儿啊快长成大姑娘了,以后要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离儿和巽儿也大一岁了,尤其巽儿,要更懂事些才行。”
“好啦,好啦,娘,每年都要说这些。大哥和三哥多好,可以在外面过年了。”文巽语气里全是羡慕。
“你这傻孩子,”文夫人无奈摇头,“真以为离了家一个人在外面快活么你现在还小,自然不懂,以后长大了,便知外边不管有多好,总也抵不过在家里。”
文巽不说话,脸上一派不以为然的神气。
文敛搂住文夫人的脖子,轻声说:“娘你放心,敛儿会一直守在家里的。”
文夫人笑了,女儿家要守的,也不会是这个生养她的家,她只要文敛以后过得舒服顺心,那她这个为娘的也便放心了。
一家人开开心心吃了饭,文巽便坐不住,嚷着要去参加烟火盛会。文夫人也不愿扫他们的兴,嘱咐了几句,也便放他们去了。
烟火盛会,是每年春节时为了喜庆,百姓们自发组织的活动。众人聚在空旷处,收集了各色烟花,一边许愿一边点燃。其时家家户户都挂了花灯,河里也被形形色色的花灯填满,人人都洋溢着幸福快乐的笑容。在那样欢快满足的笑颜下,空中绽放朵朵绚丽的烟火,染得整个天空五颜六色,光彩夺目。
底下欢声笑语,天上亦热闹非凡。这是一年才一次的盛典,人人都盛装打扮,将一年的喜悦及来年的祝福,都在此时尽情挥洒。
文敛就坐在城里最热闹所在的那一处房顶上,赫赫与妩妩坐在她身边,抬头看天上那些绚丽的烟火,有丝丝不安,然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