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耗损内力,再加上中毒,这才生病的。
镜被留在了那个小镇养伤,他本来是希望王爷把病治好了再回京。王爷说不行,一来不知那要杀他的人有没有安排其他人手,在外面多呆一刻也是危险;二来他此行甚密,何人将他的行踪泄了出去,越早回京查知的可能也越大。因此,他只得快马加鞭地往回赶。可是,每每听到王爷越来越嘶哑的咳声,他便心痛如绞,同时对那些要害王爷的人也愈发痛恨起来。
因为赶得急,王爷甚至不让住宿,到了这里才发现水囊里的水没了,这才不得不向人去讨些水。王爷喝了水后似乎好了很多。专心赶着马车,却听得王爷淡淡问了一句:“子义,这个平安符是怎么回事”
声音虽然有些嘶哑,语气还是平日的样子没变分毫。刚才忘记向王爷说了,赵子义坐直了身,恭敬答道:“回王爷,是刚才送水的小姑娘给的。说是求给自家的哥哥,正好多了一个,所以这个给王爷。”
上善珑玦此时的脸有些病态白,神情却依旧淡然。端详手中那个很普通的平安符,或许是因为不曾见过这样民间的符,所以极难得的多问了下,听赵子义说后,微微侧了侧头,语气有丝疑惑,“小姑娘”
赵子义虽然惊讶王爷今天的好奇,还是尽责答道:“是个岁的小姑娘,将水给了属下后,听到了王爷的咳声,便将这个也递给了属下。”说着自己似乎也疑惑起来,有些迟疑的继续道,“那个小姑娘,身上好像有些不同。”
后面一句本是他在自言自语,不想上善珑玦听了问道:“不同在哪里”
这下更吃惊了,平日王爷除了国事外,连皇上的事都不怎么过问,今日却对一个面也没见过的小女孩儿在意起来。难道是从不生病的王爷,病了后变得更有人味起来一边不解,一边回答道:“她看到属下时很镇定,从头到尾神情似乎都没变过。属下从未见过那样镇定的孩子。”当然,王爷不算在内。
上善珑玦不再说话,看了那个平安符一眼,收入怀中。他在马车里,似乎是听到了一个淡定却不脱稚气的声音。
不过是陌路相逢罢了,只怕今后都不可能再见。闭了眼,靠在马车里休息起来。
第二十五章缘起缘灭缘未解
为什么为什么呢这样的结局不是没想过,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啊。\她天真开朗,可是并不笨,五年的时间,就算身边的人什么也不说,总能让她寻到些蛛丝马迹。所以,她怕了,不敢再探究下去,只想离开棘罗,快快找到李漾白。
在荒野中迷路时,不见人烟,只有凄芜。她告诉自己,格桑别怕,你要找到那个人;
在翻越大山累得摔倒在地时,她揪着蔓草自语,格桑,你能找到他的;
当长河横面,欲渡无船时,她绕路三百里,即便是险滩也要过去;
刚出棘罗时,因为什么也不懂,拿了吃的不给银子被一群人追在后面骂;有人见她是孤身女子,便要上前欺辱,她狼狈地将那些人迷晕逃开;好多个夜里错过宿头,只能在荒郊野外抱着身子挨过一夜。
所有这些,都不曾让她退缩,因为,她要找到那个人,找到李漾白
然后突然有一天,她真的看到他了,当时,她多欢喜呀,只会那样傻傻看着,一句话也不说。可是,可是他却要赶她走,那个人却要赶她走即便最后留下了,还是对她那么冷漠
别人以为她其实很开心,每天还是可以玩得快快乐乐。其实她只是只是,不想难过。离了族人,格桑便什么也不是了,所以她不想,连快乐也没有。所以,就算每个晚上难过的想哭,想要大声叫出来,她都死死忍住了。
她是格桑,格桑是幸福的意思不是么而那个人,是李漾白呀,是从小跟她一起的李漾白呀。会给她摘花,带她去看小马驹,数天上的云朵,去河里抓虾子,那时的李漾白,从不舍的格桑难过。对她,甚至比对自己的妹妹还好。而慕欢一直只是静静地跟着他们,她喜欢慕欢,因为慕欢跟草原上其他的姑娘不一样,总是很安静,偶尔笑的很明媚。
那样的幸福,为什么,会突然,没有了她不知道慕欢去了那里,更不知道李漾白去了哪里,每天在草原上,骑着马来来回回地跑。她在等,等他们回来,然后告诉他们说,小马驹长大了啊,河里的虾又多起来了,可是她一个人抓不到,要一起啊。等了很久很久,慢慢地明白,他们好像,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可是,没有了李漾白的格桑,还是真的格桑吗还会真的幸福吗所以,不惜和父汗翻脸,一个人跑了出来。路上的苦,她从来没放在心上,只是想着,突然见到自己的李漾白,会是怎样的高兴啊,总是这样想着,所有的辛苦就都不再是辛苦了。
可是现在。现在。慕欢永远不会回来了。李漾白。也不再是原来地那个李漾白。她找到他了。可是。为什么。又好像是永远也找不到了
这些天。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了很多。比她之前所有地时间加起来地还要多。文敛很担心她。可是。她似乎要让她失望了啊。
格桑抬起脸。露出一个苍白地笑容。
这个时候。那个人应该在自己房里吧。好像这些天。难过地只是她一个人。那个人。还是冷冷淡淡地样子。当年李漾白很喜欢笑地。真地。真地是好怀念啊。
格桑这几天第一次踏出房门。转过弯。便到了李漾白地院子。跟她那日来时一样。站在庭院里最大地那株树下。脸上地笑容仿佛是刻上去了似地。从刚才开始。便一直是这样笑着了。
就那样站着。静静注视那个房门。动也不动。像是要站一辈子地样子。或许。能够就这样站着。即便是隔了一扇门。知道那个人就在门里面。那么。真地这样站一辈子。也是幸福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极慢极慢地打开,仿佛那不是一道木门,而是有着千斤的重阀,打开的人,要费尽这一世的气力。
李漾白开了门,便看到了那个在青木之下,在秋风瑟瑟的庭院里,含笑而立的女子。看着看着,那满院的萧瑟之意,便仿佛都进了那个女子的眼里。
为何会这样,那双眼睛,从来只会装着快活的笑意的。
沉默的,像是要到了时间的尽头,两个人,都化作了风中的石刻。好久好久,格桑的眼珠转动了下,似乎这个时候生气才回归到身上。冲着李漾白笑了笑,不若平日强装的笑,也不是很久之前那样无忧无虑的笑,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笑容。
“你一直是想我走的,对不对,李漾白”格桑的语气也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只是最后那三个字时,带了一种低低的,咏叹般满足的叹息,让他的心,莫名一扯。
面对着她,他依旧没有表情,语气冰冷地说:“你本不该来。”
“是吗可是不来的话,又怎么知道该不该呢。”还是那样平静的语气,今天的格桑,很怪异,这让李漾白隐隐觉得不安。却听得格桑轻轻叹息一声,“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不认为我是不该来的,因为,我还是见到你了呀。”
“那又怎样”李漾白冷漠到底。
格桑似乎微微触动了下,声音低了许多,“是啊,那又怎样你现在是不肯跟我回去的了,就算让我留在你身边,也是不可以的吧。”说着,有些企盼的看着李漾白。虽然早死了心,在看到那张依旧冰冷的脸时,还是忍不住失望了下。“果然是不行么那么,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走当年,为什么要走”
望着执着要个答案的女子,李漾白说不出话来,他不想伤害她,从来都不想,哪怕发生了那些事情,他还是想要保护她的。然而他想保护的女子,为何依旧走到了今天这种地步,他不明白。老师追寻的答案里,是否能解他困惑
看他不说话,格桑的面容终于一点一点哀伤起来,“你们都不说,其实,我知道的。是因为慕欢对不对”李漾白一震,冷漠的表情开始有了裂缝。格桑低下了头,不看他,“慕欢死了,是大哥做的吧”
“你、谁告诉你的”李漾白开口,声音异常艰涩。
格桑还是低头,“没人告诉我,我猜的。每次问到大哥,大哥总是躲躲闪闪的,父汗沉着脸,不许我提你。后来,我在大哥的帐篷里找到了慕欢的镯子,慕欢从不舍得脱下,给我看都不行,因为是慕欢的娘留下的,是不是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慕欢其实,可能已经死啦。”李漾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格桑她,从来都不笨,他知道,却还是没想到她能聪明得猜到许多事情。这些事,他其实并不想她知道,否则,也不会选择离开。格桑抬起了头,看着他慢慢地问,“你走的时候,一定很伤心,很恨大哥,对不对可是,为什么要走呢或许,可以告诉父汗的呀。”
虽然有些事不想在格桑面前提到,李漾白听得最后那句,还是忍不住冷嗤一声:“你真以为你父汗不知道么”格桑脸色一白,看到李漾白说完这句话后,眼里浮现的愤恨,不禁打了个寒颤。或许是不想她看到自己此时脸上的神情,李漾白将脸侧过去,“真烈部的索多钦可汗,会允许别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弄事么既然不说,自然是”
自然是什么李漾白没有说下去,但是,格桑听明白了。父汗知道而不说,自然是,代表他默认了,默认了,慕欢的死。所以李漾白才会对她不理不睬,才会对她那样冷漠,因为她是,他杀妹仇人的女儿和妹妹。
或许早就是猜到这点,所以现在全明白时,居然不是觉得伤心绝望,反而是有了一种解脱轻松。
第二十六章更了今生痴与怨
格桑抬眼,慢慢看向他,“所以也是恨我的,是吗”
李漾白震动了下,却紧闭着嘴不说话。\
格桑慢慢绽放出一个笑容,声音轻忽起来,“如果,如果我不是真烈族的公主,不是父汗的女儿,也不是大哥的妹妹,李漾白,你会跟我在一起吗还会赶我走吗”李漾白依旧不说话,格桑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果然,还是不行吗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若是放下能更快乐,便不要太执着。李漾白,我现在请你放下,好不好,反正,反正我不会再回棘罗啦。”
李漾白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说:“我修行不够,做不到,所以所以你还是回去吧。就当从来没找到过我,当这世上,没有我这个人。你回去后嫁人生子,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就忘了我吧。”
格桑呆呆的看着他,脸上也没什么激动的表情,那样静静的,似乎还有些茫然。过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笑,眨了眨眼,“原来,你这么不想看到我啊。还是,还是要我走么”喃喃地转过了身,真的向着外面走去,“这样的话,我就不要呆在你面前好了,走了,走了的好。”
看着格桑一步一步走出院子,走出自己的视线,李漾白要用尽此生的力气才能保持着站姿不动。格桑走着走着,晃了下,差点跌倒在地上,她站直了身子,跨出一步,却似乎再没力气走第二步。
李漾白蓦然惊觉不对,飞扑过去,刚好接住格桑颓然倒下的身体。一个照面之下,吓得魂飞魄散格桑此时,满脸惨白,血顺着嘴角,止不住的往外淌。
李漾白甚至不敢用手去擦拭,此时的他,仿佛回到了幼年最孤苦无依的时候,抱着格桑,前所未有的恐惧铺天盖地而来。“格桑,你、你怎么、了”颤抖地不成语调。
格桑看着他,神情很安详,甚至有一种,夙愿得偿的满足,“李漾白,你终于肯抱我啦。”
“不要说话,我抱你去找大夫,找大夫。”
“你忘了,我就是大夫啊。”要起身的李漾白浑身一颤,了悟之下震惊的看向她。格桑朝着他轻轻一笑,那笑有一种久远了的味道,“我服毒啦,这样就可以走了,走的远远的,你就不用再看到我啦。”
“我没有要你那样走”压不住地恐惧丝丝冒出。声音里不可避免地带了哽咽。“解药。解药在哪里”李漾白在她身上慌乱地找着。
“没有、没有解药地。不要找啦。”血已经染红李漾白地白衫。可还在流。没有停止地迹像。李漾白闻言震住。呆呆看着她。格桑还是笑。“这种药是巫庙密制。没有解药地。我本来想着。能走出这里。可是。却没有。果然。我总是输啊。”
李漾白仿佛在片刻间镇定下来。他那样看着格桑。眼里空空地。什么也没有。就连声音。也似乎在一瞬间被抽掉了所有地情感。“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格桑想努力地笑笑。但因血流地太多。已经虚弱起来了。“因为我回不去啦。我和父汗闹翻。被他赶出族里了。所以。所以你也要赶我地话。格桑就。就没有地方可以去啦。”
“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跟自己打了个赌。”格桑咳了下。吐出更多地血。唇已失去血色了。“我想找到李漾白。告诉他格桑要跟他在一起。虽然。虽然有那么多地理由。可是格桑要试试。或许是我想错了。或许。或许李漾白可以不在乎。总之。要试试。”格桑认真地看着他。极力露出一个笑容。“现在好了。我输啦。果然仇恨像你们中原人讲地一样。是不可以生活在一个天空下地。我现在。可以去找慕欢。向她说对不起。”
说到这里,格桑忽然紧紧拉住李漾白的袖子,脸上出现很慎重的表情,“我要走了,你要放下啊,因为李漾白,一直一直都不快活。也不要,恨恨我了。”说着又露出企盼的神色,“我可不可以,喊你漾漾白在中原,这样是更亲近的了。如果我不是就好了。”慢慢地闭上眼,声音已几不可闻,“可是,格桑很幸福呢,因为漾白,抱着格桑啊。”
最后一点声息消散时,眼角,终于有一滴泪,滚了出来,混着嘴角的血,慢慢滑落,落在衣襟上。
这个坚韧从不哭的女子,终于在临死前,躺在至爱之人的怀里,落下了第一滴,也是最后的一滴眼泪。
李漾白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低垂着头,良久不动。刚才格桑说话时,他便一直不再开口。此时,紧抿的唇,一丝丝血流了出来,一直握着的左手,松了开来掌心,早已鲜血淋淋。仿似觉察不到,异常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女子,唇边的一丝笑容,让她看起来很安详,安详地只是睡去。
“傻瓜啊,怎么会恨你呢。难道不知,就是为了你,才离开的啊。为什么,你要来,找到我呢”随着轻风一样的呢喃,一直低着头的男子,眼里涌出的泪水,一点点,全滴在女子脸上。
仿佛感受到身边人的所想,闭着眼的女子,笑容更加满足起来。
过了很久很久,庭院里的风,起了又止,止了又起,来来回回,摇得头顶的叶“沙沙”的响,温柔缱绻,如低吟浅唱。
风啊,为什么总不会停止呢头发被吹乱了,遮住了眼睛,让他看不清想看的人儿了。
李漾白小心地、仔细地、极轻柔地,将格桑唇边的血擦干净,那样小心翼翼,仿佛他触碰的,是一个梦。
抱着女子站起来,抬头看了眼比这院里的树要深远多的天空,流露出一丝况味不明的笑,低低叹息了声,忽然说道:“烦请小姐转告一声,说漾白无心再留,这便告辞。数年相待,漾白谢过了。”
文敛从院门外慢慢转了出来,孩童的脸上染了层淡淡的悲意。李漾白低头温柔的看了怀中女子一眼,然后就那样,抱着格桑一步步走了出去。
“先生,就这样走了吗”看着李漾白出了院门直向大门外去,还是忍不住问了声。
李漾白脚步未停,轻柔的声音传来,“我只想带她去一些地方,无关紧要的东西,还带着做什么。”
文府的下人看他抱着格桑一路走出去,一个个都很惊异,可是谁也不敢上去问什么。
文敛垂首站在那里,她并不感到有多悲伤,虽然她其实很喜欢格桑,尤其她笑起来时脸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但毕竟不是文家人,于他人的生死她向来淡漠,所以,只是觉得有些怅然若失,感到了,这深秋的凉意。
格桑她,是个勇敢的女子,比很多人都勇敢。这种人,应该得到幸福。
如果她现在祝福,会不会太晚
文敛也抬头看天,露出淡淡的笑。
第二十七章竟日暧阳漫街行
冬天啊,终于到了。
人事有代谢,四季更替然。李漾白来文府五年,虽然除了教书外,几乎都是在自己房里不出来,和人交住的不多。但毕竟住的久了,文府的人,多多少少对他都有些感情。知道他走了时,大家都觉突然,一时还难接受。文离和文巽,情绪低落了好多天。倒是文老爷子看的开,沉默后只说了句:“终究要走的。”
文敛听了,还是有些感慨,先生那日走的太干脆,原来五年的时间,也没能让他在离去时有一点点犹豫。先生,是个很冷情的人,这样的人,不是无情,只是很少有什么能让他上心,而一旦心里面认准了的东西,那便是,到死都不会改。
格桑姐姐死了的话,希望先生以后的生活,不会太苦。
因为到冬天了,文离上次带商队到稍远一点的锦州,进了一批冬衣回来。文家有自己的衣坊,而锦州棉布是很出名的,所以早些买来入库,还可赶在别家前制了冬衣,抢占先机。
文离现在将文家的那些铺子,打理得更有声有色了,并且还积极拓展其他行业。文家的经营主要是玉器、服饰和铺面,其中又以铺面的买卖最大,东街有一半的店面是属于文家的。这些店面,一半拿来自己开店做生意,另外一半则赁给了其他商人做买卖。单以地面来算,文家可说是临江城最大的地主。
这天文敛的两个哥哥都在,天气也很好,冬日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