哞
很响的声音,缭绕不绝,似乎曾经听到过,吴欣艰难的睁开眼睛,妈的这声音好吵,打扰老娘睡觉估计又是隔壁那家酒吧,永远在装,在修,在发噪音
可是不对,这天棚好高,高到一眼看不到顶,那上面画满彩绘,云团朵朵莲角片片,虽然颜色都褪净了,可隆重繁华的感觉还在,随后,鼻端闻见一种奇香,让她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这是哪”老板娘听见一个声音在问,那是她自己的声音,却让她觉得有点陌生,“这是万沉殿”一张脸凑到她面前,隽秀白皙,竟然看不出是男是女,声音温柔,可语调冰冷,一点人气都没有,老板娘认得那张脸,一个名字在她嘴边溜达了一圈,又跑了,吴欣只好叹了口气接着问:“你是谁”
听了这话,那张平静的像画一样的脸微微蹙了下眉头,又用没有情感的声音说:“加些迷殿香,鸣沉钟”
万沉殿里轰然响起更震撼的钟声,比之前那音调低沉而平稳的“哞”要更加穿透人心,吴欣被这声音震的七荤八素,刚醒过来的脑子几乎要再次晕过去,她捂着耳朵生气的对着那张脸喊道:“干什么你臭蛤蟆”
被称作臭蛤蟆的那张脸,面色一舒,抬手示意钟停,“好了,她想起来了”
李豪已经喝了第五碗白粥,就像这不是糙米煮的白粥,而是啥澳洲龙虾粥似的,那饕餮的架势,让旁边两个给他乘粥的人不由微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有这么好的胃口,这些库存已久的陈米,终于还是都被他吃掉了。
李豪吃的气喘吁吁,他觉得还没吃过这么累的饭,盘腿坐在席子上,面对低矮的长几,喝着滚烫的白粥,不得不时时停下来吹凉,又深又沉的大瓷碗连端都端不起来,还有那薄可见底的米汤,虽然已经喝了五碗,可依然感觉腹中空空,“你们就不能给我捞点干的”他可怜巴巴的看向那两个奇怪的人,他们跪在一口蒸汽腾腾的巨大铜锅旁边,李豪每次要添粥,其中一个人便把那大锅推到倾斜,另一个人拎着长把的大勺乘出米汤。他们穿着半遮肩的粗布棉袍,倒是洗的很干净,可实在看不出来是什么身份,说是喇嘛,他们头发挺长,甚至在头上盘着发髻,说是道士,他们那袍子又是明黄的,还露着半个肩膀
其中一人听李豪说的可怜,便笑着答道:“你已经很久没进食,此刻胃中空空,突然进食太多恐怕不妥”
李豪听这话有道理,只能叹了口气接着喝稀粥,耳边却突然听见有人吼着奔过来,脚步沉重的几乎连铜锅都震跳起来,“那厮在哪里竟然入了天人楼,着了离天小妞的道把我的脸都丢干净了”随着吼声跑进一个人来,身材魁梧,海拔更是超过两米,也穿着露出一个肩膀的袍子,不过是单衣,这大冷天里就穿着一件单衣,可见身体有多彪悍,李豪抬起埋在大碗里的头,看向那人,于是两双一模一样的桃花眼齐齐瞪着对方,“你是谁”李豪突然感到心慌,这人为何看起来如此面熟
“我是谁你就是我懂不懂”那两米高的家伙又吼起来,随后又想起来什么,狠狠补上一句“丢人”
李豪觉得这话答的太糊涂,一时愣住,猛看了那人几眼,终于明白为啥看着他眼熟,这不就是跟自己一样的一张脸只不过头发长些,胡子多些,身体整个比自己宽了一大圈,“你是我”他磕磕巴巴的说道,心里震惊不已,难道自己也有个双胞胎哥哥可这大块头说我就是他,又是什么意思
“错错错你是我,我却不是你”那粗鲁汉子不耐烦的回答,随后一指粥锅边上依然微笑的那人,说:“你来给他解释”
“莲生子,子化莲,子为莲,莲非子”那人立刻答道,依然笑眯眯的,李豪听的一头黑线,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抬头又看那粗汉,却见那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也在看他,“还是上师说的直白,你懂了”他问道,李豪觉得头更大这也叫直白没天理了
辛灿看着眼前的辛然,有点气不打一处来,这臭小子也忒没出息了,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他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
“夜魅,你真的就不要我了”辛然哀叹着,抚摸着手心一个白色的圆形印记,痴痴的自言自语,他不习惯身上的红色冲锋衣,穿起来远没有对襟的白色长袍飘逸,就连那些名牌装备也都粗鄙不堪,看着远不如城主府中的杯盏玉器精致,虽然他已经想起自己不是什么夜孤城,而是跟了夜魅的姓,被她奉为小夜城城主而已,可他仍然一心念着夜魅,他们一起修建城主府,一起把酒中南海,一起受到城中万人瞩目他所奢想的荣华富贵和良人相伴,在那一刻全都实现了,辛然忘不了夜魅,不但是忘不了那个温柔智趣的漂亮女人,更是忘不了那一段辉煌闪亮的时光。
虽然后来夜魅突然消失,对辛然造成了致命的打击,甚至让他“开始怀疑人生”,可现实摆在眼前之后,他却更愿意沉醉在对小夜城的回忆之中,辛然甚至想过,逃回天人楼去。
辛灿却很想忘记天人楼的一切,那里曾经让她欣喜过,做过众人瞩目的焦点,得到过欢呼和掌声,那种填满心扉的成就感确实很美,可是之后更多的世态炎凉也让她深深失望,尤其当世界变成一片黑暗后,什么掌声什么鲜花,都如一个笑话,那是一段恐怖的记忆,深深缭绕在辛灿的内心,让她每每从噩梦中惊醒,大汗淋漓。
这几个人,从天人楼出来后或痴或傻或迷或呆,都病的不轻。
可是除了露过一面的两米大汉,两个负责粥茶的“上师”,他们再也没见到其他人,就在那个万沉殿的侧殿住着,每日喝粥睡觉,让瘫软的胳膊腿恢复力量,清醒的时候,便一点一滴的拾回记忆,有对以往的记忆,关于童年,关于成长,关于他们的城市和来历,也有对天人楼中的记忆,关于怎样成功,关于怎样失落,关于怎样困惑只不过每每想到糊涂去问上师们,他们要么笑而不答,要么说辞隐晦,全然解不了关键,说不清如何进去,也道不明如何出来,甚至现在是何年何月都似更糊涂。
就这样一直过了十天,两个上师告诉他们,长生殿可以见他们了。
“长生殿召见长生殿的主人”徐利亚忍不住问,她还经常自称老板娘,这些天也惹了不少笑话,“有主无主可重要”那个总是微笑的上师反问,他说的一切话语都切中禅机,经常把大家噎的一愣一愣的,随后思考许久也未必能想明白,不过李豪也找到了对付他的方法,那就是不想,你禅你的,我俗我的,你熬米汤,我捞米粒,各自欢喜。
一行人终于走出万沉殿,穿过一条竹子搭建的长廊,来到一个高大的山洞前,那洞口很拙朴,看不到任何人工的痕迹,洞中阵阵寒气扑面而出,只有空气中缭绕的点点沉香,带出几分人迹,“老身便送到此处,各位只管向里走便是”老上师合掌施礼,大家也都躬身还礼,辛然看了看那黑沉沉的洞,还是问道:“里面就是长生殿”
“去了便知”上师回答,众人听了都是心里一颤,似乎这话在进去天人楼之前,也听过的。
洞口虽大,里面却昏暗的很,只因洞内的路缓缓向下,越走越窄,到最后只剩下一人能够通过,并且没有任何光亮,只能靠着手掌摸索岩壁前进,辛灿紧张的探身抓住了徐利亚的手,“别怕,大家都看不到路的,慢慢走就是了”徐利亚明白她在紧张什么,柔声安慰道。
又走了大约一刻钟,眼前豁然开朗,憋闷的感觉一扫而空,一个高深的大溶洞出现在眼前,只见灰色的山石之间嵌着一块块巨大的彩色发光石头,造型古怪各不相同,就像彩色玻璃罩里装着灯泡,不过那彩石的光芒要柔和的多,并且看这情形,洞中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通了电的,在石头之间,潺潺流水晶莹,汩汩轻响盘绕不已,好一个仙履洞天。
洞的中央还有一个人,长发披肩一身乌黑棉袍,正在一块平滑的灰色巨石上闭目打坐,身侧还有一个小小的玄铁香炉,袅袅青烟缭绕回旋。
“臭蛤蟆在那装神弄鬼搞什么呢”徐利亚一看那张脸就来气,那天这家伙把她震的晕头转向之后就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过,她一肚子的疑惑无处发问,憋的简直要长毛了。
“这里是长生殿吗”辛灿问道,一边打量着眼前这个人,他们接触不算太多,可还算是熟人,“我就是长生殿”那个打坐的彭威廉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