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练五载,独孤静终于不负所望,能够拨动那把镇门之宝,九弦琴,弹奏出完整的曲子。
“你入我师门五载,为师也没什么可以送给你,这把琴是天下至宝之一,九弦琴,你要好好保护,他日你遇上有缘人,可以赠之!”
独孤静躬身跪拜,“多谢师傅!”
九弦琴,琴中魁首,其音悦耳动听,能平心静气,化解暴戾杀戮,其次,再无作用,倒是数十年前,武林中出现过一把天魔琴,其音波诡云谲,杀人无形,曾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后来天魔琴被一位隐士高人压制,这才结束了武林数十年来的争端。
所以,与天魔琴相比,九弦琴真算不得好东西,对弹琴之人要求极高,不仅要通琴技,还要文武兼修,内力到了一定的层次才能拨动琴弦,再上一定的层次才能弹奏出完整的曲子,琴技出众,方能酝酿饱满的感情。
这样的人着实难寻,所以这些年来琴门凋敝,除了因为这位脾气暴躁,更多的是因为如此苛刻,文武兼修的人,世间难寻,何况,那把破琴……
虽然她面上没有表现出分毫,孟清音多少还是猜出了几分,心底不失望是假的,再多要嘱咐的东西,此刻已经没有开口的**,只严肃的警告道,“这琴你好好保存着,万不可让他人知晓!”
独孤静被他严肃的表情摄住,也不敢大意,“弟子一定谨遵师命!”
见她听了进去,孟清音松了口气,“你去吧!”
独孤静上前抱起琴,又躬身行了个大礼,才转身离去,走了几步,突然回头。
孟清音就站在她身后,默默的看着她,神情专注而落寞,独孤静神色一动,突然跪了下来,“师傅,入宫后,我会请求姑姑,放曹师姐出宫,他日若有机会,纵是千山万水,也定会携琴拜访二老!”
孟清音神色一动,他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也对她的体贴感激在心,只是有的事……
面上渐渐染上了几分复杂,轻叹一声,“你起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此句,于你,于我,于她都需谨记!”
独孤静见他心中已有了计较,不再坚持,总归是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表达出来,无论世人怎样看待这段师徒畸恋,无论他们今后的选择如何,她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他们那边。
独孤静已经十三岁,民间的女子早就开始行采纳之礼,不久之后就可以嫁人,只是她,七岁生日宴没办,事后,也不知祖母,父母和姑姑作何打算,都没有提及此事。
独孤静也乐得清闲,有些事情她不想去想,若是逃避可以换得半世逍遥,她在所不惜。
回了宫,她立马去找皇后,求她下一道懿旨,放曹宫音出宫。
进了未央宫,里面静悄悄的,往日总是循规蹈矩的让春熙通报,今日,春熙竟然在打盹,她心情大好,竟起了几分玩笑的心思。
她放缓呼吸,直至气息彻底消失,然后迈着极轻的步子,从春熙眼前飘过。
而春熙浑然未觉的守在门口,丝毫没察觉刚才有人钻了进去。
独孤静得意非凡,看来这五年的苦没白受,正要去逗春熙一下,突然听见屏风后有刻意压低的声音。
“确定是这几日?”
这是姑姑的声音,只是这声音明显阴翳,在她眼底,姑姑从来都是慵懒迷人,妖艳高贵,从不知道她有如此阴沉的声线。
她一直知道,宫中的妃嫔想要生存,必定无所不用其极,她一直以为姑姑是不一样的,这些年来,她也看出来,姑姑的心不在皇帝那里,所以,由着妃嫔做些无伤大雅的争风吃醋举动。
她以为姑姑是当年受了打击,心灰意冷,所以自我放逐,什么都不在乎了……
压下心底的复杂,她不喜欢姑姑卷进这皇宫的争斗中,却又清晰的知道,姑姑早就在局内,何况还有五表哥,身在泥淖,并不是自己说一声“我弃权”,就可以抽身离开。
宫里人都是天生的猎手,你强他弱,你弱他便强,一旦你失势,对你除之后快大有人在,牵连无辜从来都是小事……
倒是姑姑,五表哥,独孤家,还有母亲的娘家张家。
她转身欲离去,她需要静一静,需要一段时间来面对这些残酷的现实,等她恢复过来,她会勇敢面对的。
“是,选的地方是万虎口,那里是回京的必经之地!”
独孤静迈出的步子一震,脑袋里反复的回响着“万虎口……回京的必经之地……”那几个字,万虎口不是江南回京的必经之地吗,而江南,不久之前,南方淮水绝提,皇帝派姜梵歌前去赈灾!
心狂跳起来,她下意识的放轻呼吸,习武之后,她五感更加犀利,自是将里面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你亲自去监督,务必万无一失!”
“是,属下定不辱使命!”
“下去吧!”
不一会儿传出脚步声,独孤静身形一顿,急忙闪了出去。
到了门口,正好被回过神的春熙堵在门口,独孤静一呆,直道惨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春熙对独孤静使了个眼色,独孤静会意的后退几步,到了门外。
这时皇后正好走了出来,看到独孤静愣了一下,“静儿,今日怎么回得早些?”
看样子她没有发觉,刚刚她钻了进去,长长的松了口气,“回姑姑,我今日出师了!”
皇后也高兴起来,“好事啊,自古学琴,极少有人能顺利出师,静儿果然不同凡响!”
然后两人又絮絮叨叨了说了许多话,一如往日的亲昵。最后,独孤静趁机请求放曹宫音出宫,皇后沉吟片刻,点点头,“也好,曹琴师辛苦多年,是时候出宫了!”
又看向独孤静,目光中透着些许复杂,“倒是静儿你,前日你父亲来信,说宫里的皇子都大了,你一个未曾婚配的少女总需避嫌,让你回府,你可愿意?”
独孤静心中一叹,她都将理由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摆明已经同意了让她出宫,还征求她什么意见啊。
她挽住皇后的胳膊,靠在她的肩头,喃喃道,“静儿愿意,只是有些舍不得姑姑!”
皇后嫌弃的撇过脑袋,“多大的孩子,还撒娇!”情不自禁的回抱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目光温柔而缱绻。
“无论多大,在姑姑这里也是孩子!”独孤静毫无愧色的享受她的拥抱,将脑袋贴得更近,声音娇软,还带着一丝鼻音。
皇后心中的爱怜更甚,对于这个与她酷似的侄女,她打心底欢喜,甚至超过自己的亲生儿子!
独孤静没有在皇宫中多待,告别了皇后,立马去含章殿向皇帝辞行。
与皇后的时而严肃,时而随意,总让你摸不着她的调子相比,皇帝对独孤静是一如既往的慈爱欢喜,看到她,立马笑开了眉眼,“你来得正好,正要去传你了,快过来!”
独孤静缓缓的踱了过去,并不因皇帝的热情激动忘形,端庄的行礼,“静儿见过皇上!”
“就你事多!”皇帝嗔怪一声,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神色却未有多大变化,“起吧!”
独孤静这才放开了笑问,“什么事儿惹得皇姑父这般欣喜?”
皇帝斜睨了她一眼,笑得十分暧昧,“欣喜的不是朕,而是静儿你!”
“哦?”独孤静抬起凤眸,很是配合的露出一脸的疑惑,“我有什么喜事?”
皇帝如变戏法般变出一个长长的卷轴,对着她扬了扬,故意卖着关子,“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不是明摆着,除了字画还能是什么,对于字画她从来兴趣缺缺,不过有一种另当别论!
想起皇帝刚才提到的与她有关,心底有个猜测,却不敢肯定,可仅仅是这样的猜测,也让她脸红了,声音不觉低了低,带着小女儿的娇羞,“静儿猜不到!”
皇帝见状大喜,“静儿这样脸红,看来已经猜到了,也不枉费那个傻小子快马加鞭,跑死了五匹马,特地从江南送来……”
“皇姑父!”独孤静更加脸红,再也掩饰不住语气的娇羞。
心底有着强压的狂喜,无论如何,被人放在心底记住总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尤其那个人还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这样就不好意思了,那你们以后天天在一起,你岂不是要羞死?你今年已经十三岁了,老三也十八了,民间这样的年纪,孩子都会喊娘了,想当年,皇姑父十八的时候,你大表哥都会背诗了……我也跟你姑姑提过此事,她还总说你年纪小,朕看啦,她这是舍不得将你嫁出去,妇人到底是眼皮子浅,也不想想,不早些成亲,我们两老怎么能抱孙子呢……”皇帝越说越离谱,语气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打趣。
见独孤静脑袋都快羞到脖子里了,不由失笑连连,“瞧朕,一高兴还真是忘了形,都忘了静儿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呢!”
独孤静已经不敢再接话了,心底隐隐觉得皇帝如此孟浪失礼着实不妥。
皇帝终于过了瘾,这才放过她,“不逗你了,画拿去!”
“谢皇姑父!”独孤静恭恭敬敬的接过画,脸已经恢复了平常。
“不打开看看?”忍不住又逗了一句,瞧见独孤静脸瞬间爆红,哪有平常的端庄稳重,顿时大大的满足的自己的恶趣味,大笑不已。
“皇姑父,我不理你了!”独孤静跺跺脚,恼怒的别过头看向别处,尽显小女儿的娇羞妩媚。
锐利的鹰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却在独孤静抬头的瞬间消失如无形,顷刻间换上了一副慈爱的笑颜。
独孤静不疑有他,“皇姑父,今日静儿是向皇姑父辞行的,祖母身体不适,母亲又要操持家务,静儿作为嫡长女,应该侍奉汤药于身前!”
来的时候,姑姑告诉她,此事父亲已经对皇帝请示过,所以,此刻她只需要以晚辈臣子的礼仪来道个别就行!
皇帝听过果然同意,“嗯,也好,静儿且耐心等着,待那傻小子回来,朕就给你们指婚!”
独孤静红着脸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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