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姜梵离变了许多,至少上课的时候不再捣乱,本就极聪明,认真起来硬是在短短的两个月里跟上了老师的进度。
自此,二世祖变成了上课认真听讲,下学早早回家的好儿郎,这让手下的兄弟们十分不解,每每此时,姜梵离总是拍拍兄弟的肩膀,语重心长的感叹,“我是做哥哥的人!”
众人立马明白他的抱负,独孤静的哥哥不就是独孤晓?说起独孤晓,整个圈子里无人不知,自记事起父母便将独孤晓挂在嘴边,整天就是“你瞧瞧人家独孤晓……”
于他们的心中,那可是是个神仙般的人物,三岁能诗,四岁善画,五岁能弓马,六岁善长琴……
想到那人,众人立马一阵寒碜,对老大深表同情,好好的这是想不开才会以那个家伙为准绳?
刚要做鸟兽散,不想姜梵离一手抓一个,嘴里尚且叫住另几个,一一分配了任务,或是监督,或是考核,反正人人有份,大家谁也跑不掉。
独孤静渐渐习惯了宫里的生活,大家也习惯了她的存在,比起养尊处优的公主,她的性子娴静,不骄不躁,十分好相处,连皇帝也夸她堪称淑女典范。
农历八月十一日,明日是她的生日,姑姑许她回家一趟。
过几日就是中秋,皇后要准备宫宴,春熙,夏薇,秋棠,冬梅自然忙得脚不沾地,倒是没人管她,她也乐得逍遥,独自一人在后宫转悠,最重要的是可以避开姜梵离。
她这表哥实在缠人,尤其是最近,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逼着她认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改邪归正,已经是个小天才。
她愿意学习,但真不想跟他学习,实在难以想象以姑姑这样慵懒的性子居然能够养出这样活宝似的人物。
她的性格如同名字一样喜静,所以非常不习惯他这样鬼马丰富的表情,看着都替他感到累神。
走到海棠深处,脚下的步子顿住,凤眸盯着一处厉声喝道,“谁在那里!”
没有人回答,连那断断续续,似压抑着无尽痛苦的呻,吟也消失不见,仿若刚才那瞬间的动静是错觉。
独孤静有些害怕,这两三个月来一直风平浪静,她几乎忘记了这是皇宫,这里住着整个帝国最尊贵的帝王,手握生杀予夺大权,视人命为草芥。
母亲不久前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回响,“不要多管闲事!”
她咬了咬唇,硬是将那本来就不多的好奇心扼杀在摇篮里,高门深府的教育向来严苛,何况她有着一对培养出整个帝国闻名的天才少年独孤晓的父母,那教导几乎渗透到娘胎里。
她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到最后竟然小跑起来。
“哎——”额头重重的撞在了一堵肉墙上,然后她这小身板儿居然将那比她高出两个头还不止的少年撞在了地上,连带着她脚下也被绊住,重重的扑在了少年的身上。
耳边传来重重的一声闷哼,似强忍着莫大的痛苦。
独孤静连忙从他身上爬起,小脸已经红透,退到一米开外的地方,双手绞着衣摆,硬是不敢看他,“对不起!”
半天没听到动静,她不由有些紧张,终究是抬眼看去,却是不久前才见过的少年三皇子姜梵歌。
姜梵歌是已故陈贵妃的长子,他还有一母同胞的两个弟弟,两个姐姐,自姑姑长势后,两个公主已送往周边的燕宋边陲小国和亲,三个皇子也夹紧尾巴做人,姑姑虽懒得做什么,但自是有讨好她的人给这些没娘的孩子穿小鞋。
不过因着姑姑的原因,她向来对陈贵妃没什么好感,对她留下来的子女也亲近不起来。
此刻姜梵歌的身上再次添了不少伤,只是奇怪,表哥最近明明收敛了许多,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怎会有时间招惹他?
容不得她多想,姜梵歌躺在地上,挣扎了几次都没有爬起来。
独孤静立马想到,他本来就浑身是伤,这才会被她撞倒在地,又被重重的压了一回,此刻恐怕非常不好。
她不由有些担忧,竟将张氏的教诲抛到了脑后,反而殷殷切切的上前,“您没事吧,要不请太医?”
姜梵歌摇摇头,艰难的从地上坐起,单单是这个动作,额头上就冒出大量的汗,连脸都苍白了几分,尽管如此,他还是对着她扬起一抹安抚的笑容,“不用担心,我没事!”
这分明不好,明明很虚弱,却偏偏顾忌她的感受,强忍着说很好。独孤静开始自责起来,都怪自己走路不看着,又重复了句,“对不起!”
比起之前那句的刻意,这一句认真了许多,是发自肺腑的道歉。
姜梵歌轻轻一笑,“真对不起的话就扶我起来!”
俊秀的五官配合着那舒心的笑容,竟是美得令人窒息,他的长相该是随了那位艳冠后宫的陈贵妃,每个举止都美不胜收。
此刻所有的敌视防备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独孤静呼吸有片刻的停滞,却尤记得他让她扶他。
说是扶,五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力道,不过是任由他牵着而已。
姜梵歌的住处实在简陋,宫人虽是不少,却明显懈怠,倒是对她有几分恭敬,料想是姑姑的余威。
想到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住在这诺大的宫殿,没有一个人说话,独孤静不由又心软了几分。
扶着姜他坐在床边,扫了眼两人交握的手,脸颊滚烫,局促的四下张望,“我叫人给你上药!”
“别麻烦他们!”
他别过头,语气有些不自然,握住她的手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独孤静挣了挣,没挣开,心下竟不讨厌。
气氛稍稍凝结,在她越来越不自然的时候,姜梵歌突然开口,一语惊人,“你给我上药吧!”
独孤静吓了一跳,“我……”她支吾着,先不说她不会上药,就算会也不能轻易给人上药,要是父亲母亲知道了,肯定扒了她的皮。
想到这里,她猛地用力挣他的手,“我不会上药!”
姜梵歌放开他,低垂着眼,脸上渐渐染上了几分失落,“我从来都自己上药,但今天后背受了伤,我够不着……”
他伤感又失落的语气,让独孤静好不容易凝聚的理智再次抛开,很是无畏的握了握小拳头,“药在哪里,我给你上!”
姜梵歌指了指不远处的柜子,语气透着虚弱,“就在那边的柜子里!”
顺着他指的方向,独孤静很快找到治伤的药,一转身,瞬间红了脸。
只见姜梵歌已经脱了衣服,**着上身趴在榻上……
他很瘦,皮肤很白很白,但首先注意到的不是他白皙的皮肤,而是上面大大小小的淤青,布满全身,没有一处好的,独孤静见过府里堵了嘴活活杖毙的下人,却依旧红了眼。
上完药,独孤静再也忍不住,蹭的一下站起,气势汹汹的往外走,“表哥他们太过分了,我要告诉姑姑!”
“不要……”
独孤静正在气头上,哪里顾得许多,脚下的步子未有丝毫停顿。
“母后毕竟是五弟的生母!”
独孤静身体一个踉跄,是啊,表哥毕竟是姑姑唯一的儿子,她怎么可能不向着他,是她太天真了。
当年陈贵妃与姑姑斗得你死我活,姑姑也一度失宠,在冷宫呆了两年,此间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碧荷和红枫都死了,姑姑也被折腾掉了半条命,甚是宠爱姑姑的祖父也一病不起,不消半月便撒手人寰。
姑姑与陈贵妃隔着血海深仇!
如此,姑姑能让陈贵妃的儿子活着已经是极限,哪能善待他!
心里突然堵得慌,“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说完,匆匆的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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