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整整跪了两天,没有任何的搭话,没有任何的眼神交缠,无声的跪着,无声的受罚。
只是这第三天,突然下起了大雨,衣衫全身上下湿透,白色的衣裙也被鹅卵石擦出了道道青色的痕迹,暴雨,下跪,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头微微偏离,眸光紧紧盯着那抹鲜艳的红色,在雨水的侵蚀下,那红色更快染红了白色的纱布。
这是这三天她第一次偏头看他,就算玉儿来帮他处理腹处的伤口,她也只是淡然的望着别处,从不向这边看过一眼。
本来伤口也算深,她没有在第一时间给他处理,温轻兰也无视他的伤口,就只有玉儿给他上过一次药。
而现在,因为这雨水的冲刷,药已被冲的干干净净,在雨水的浸染下,缝合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点点蔓延。
尽管如此,他从未哼过一声,也从未喊痛。
这个人。。。。。。是一个怪人。
头顶的雨水忽然间减少了,一直低着的龙云微微仰头,神情收敛几分,沾满水珠的唇口微微启动:“你又何必。”
她笑了笑,玉儿给她的披衣已经严严实实的遮在他头顶,而她早已起身站在他旁边,双手撑开着披衣,替他阻挡风雨。
“你在怪我?”她望了望身下笔直跪立的人。
怪她这个没有任何权利的人,带他出庄,怪她那晚看到他受伤,却只是冷淡一句话,这伤是他该受的。
“我在怪自己。”他衾了衾嘴唇的雨水:“是我没有尽职。”
温轻兰说的没错,他确实护卫不周,他只想着自己,却把她丢在那一群杀手之中,没有想过她的安危。
“归海九狼定和你有深仇大恨。”她微微挪动披衣,好将他遮的严实一点:“不然你不会那么冲动。”
那种隐忍的怒杀眼神,只有见到仇人时,才会表现出来的不理智,点点行动间,她猜到了蛛丝马迹。
身下人没有任何的回答,她便知趣不再问。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两手仍在撑着,却已微微的颤抖,双腿间已打着冷颤,木然磕了磕眼皮。
三天未吃东西,跪了两天,膝上也被鹅卵石摩挲破了一层皮,而刚刚又这么挺立的直立,膝盖之间,又怎么能受得了。
他也已感觉到了身边人的不适,声音平和淡淡:“回去休息吧。”
温轻兰并没有罚她,她随时随地都可以走,没必要陪他受罚。
“好不容易坚持到现在,若是走了,岂不让人笑话?”她吸入几口雨水,感觉到了他不温情的关心,低眸而笑,像是在安慰他,也是在安慰自己:“还有一个时辰。”
世上最煎熬的时刻莫过于数着时间过去。
而此刻,两人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默默的等待着那个时刻到来。
“淋了这么久,还坚持的住吗?”
“小事。”龙若灵的笑容始终不减:“我以前受的苦,可比这严重多了。”
龙云轻轻嗤笑,脸上有难得的笑容,估计只有她才会这么说吧,换做是别人,早不知道昏了多少回。
以前。。。。。夫人也如此对待过她吗?
“原来你也会笑。”她衾笑着,见雨势小了,便将披衣收了回来。
脸色微微收敛,他反击:“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
“有何不可?”她想移动脚步,哪知站久了,腿间酸痛不已,身体微微摇摆,几欲摔倒在地。
一双手,及时出现,环住她腰身,身子已然离地。
“时辰到了。”
平淡的声音,在她头顶想起,抱着她转身朝她房间小院的方向走去。
她笑了笑,软绵绵的贴在他身上,任由他抱着她走,不反抗。
而一幕幕,悉数被远处屋檐下的两人从头看到尾。
“夫人,这样做好吗?”玉儿凝着眉,双眸不离那亲密无间的两人,话语微顿:“以后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
他们还能如此谈笑吗?
面对困难时的相互依偎,相拥时的唇齿含笑,这一幕不该出现在两人身上的。
温轻兰并未回答,深沉的眸子别开了目光:“她年纪虽小,却有自己的主见,这点不是我所想见到的,我只不过是给了她一个牵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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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的门是敞开的,未等两人进去,陌生的一红一绿两抹身影拥至眼前,与她年纪甚是相似。
她挑了挑眉角,望向龙云,后者解释:“夫人配给你使用的两名侍女。”
一红一绿的身影相互一视,那句小姐愣是没出口,玉姑教过她们的,她们的主子不喜欢这个称呼,所以不再唤。
龙云不理会两名默默不做声的侍女,进屋将她平放在床榻上,两名小侍女倒也懂事,放下手中端着的金创良药与水盆便离开了房间。
她静静的躺着,他轻轻拧起抹布,将她脸上淋着的雨渍一一擦去,她悠然转醒,而他笑容不再:“戏演够了?”
她失笑,摇首,指了指盘子上的金创药:“我们可以再继续。”
温轻兰在看着她,她知道,她同样也知道,温轻兰也不怎么喜欢龙云,但是,温轻兰却有意想要两人靠的近,不然龙怿山庄有这么多随从,为何偏偏挑年纪小的龙云。
既然温轻兰想看到这一幕,她便演给她看,如此而已。
龙云放下抹布,调好了药,在刚要动手帮她敷药的瞬间,手又停了下来,望着她已沾满点点红色的受伤处——膝盖。
在鹅卵石上跪三天,即便是高人,膝盖也得破损磨皮,但是,若要帮她敷药,那岂不是要。。。。。。。
“算了。”她轻叹,知晓他的难处,别过脸,背对着他,声音清幽:“让她们进来吧,你回房好好处理自己的伤口。”
想必他的膝盖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可不想让别人说她太心狠了,这么折磨一个受伤的人。
“只要你不介意,我。。。。。”
后面的话,已被她突然转身时的清明双眸以及优雅一笑而打断。
“我介意。”她笑着,凝望他腹前深深的伤处:“我可不想落得一个欺负护卫的罪名,你的伤比我严重。”
床榻前的人,还是走了,在出门那一刻,向她躺着的背影递了数眼。
她手肘托着额前,抚摸着手中的玉佩,恍惚想起那个夜晚,那个轻薄她的少年,为她疗伤,用最不耻的方式,手不由的覆上左肩,那一条鞭痕还在。
“进来。”随口呼唤,玉佩收藏入怀中。
两名侍女已恭敬的立在她眼前,她抬首微微扫了一眼:“名字?”
“红依。”
“绿袖。”
轻盈的声音,格外入耳,她抬眸,这两人倒是好认,红绿交叠,人名如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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