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午后,下了场小雨,有阳光高高在上的与之呼应,这场太阳雨显得活泼极了。
黎洛坐在庭院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看着报纸。
出门回来的黎婉婉小心翼翼地躲在哥哥身后,原本打算从后面偷偷遮住黎洛眼睛的想法,在距离落一步之遥的时候,悄然退去。两人在气质与给人的感觉上,极其相似,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坐在那里看报纸的人不是黎洛,是陆景华。
可现在这个时间,陆景华他应该是在公司里上班吧?
黎婉婉揽住黎洛的肩,拥入怀中都是暖阳的味道,笑:“哥,你好悠闲啊!”
黎洛挨着妹妹的头,宠溺地用指尖点着妹妹的鼻尖,说:“你还好意思说我?爸妈不在家,你就天天出去玩,完全不把我这个哥哥放在眼里呢,婉婉。”
黎婉婉看着黎洛的侧脸,说:“如果哥你有了女朋友的话就明白了,握着不是贪玩。再说了,哥你为什么不找个女朋友啊?难不成你决定守着季天望那个男人过一辈子啊?你……”
黎洛失笑着打断:“停,你啊你越说越没谱了。”
黎婉婉噌噌哥哥的脖子,像只小猫一般,对自己的兄长撒着娇。
黎洛无奈又宠溺地把黎婉婉拉到自己一旁,让她坐好,说:“多大的姑娘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羞不羞?”
黎婉婉一本正经,说:“你是我哥,你还能嫌弃我不成?”
黎洛摇摇头,说:“好了,去玩吧,我看报纸。”
黎婉婉看着他,扯过黎洛手中的报纸,一本正经,说:“我看,你去玩吧。”
黎洛爽快点头,说:“好。”
闻言,黎婉婉一本正经看报纸的形象碎裂,大眼睛不满地瞪着黎洛,说:“哥你怎么这样啊,我让你去玩你就去吗?那我让你去死你去不去呀?”
话一出口,黎婉婉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跟朋友间吵闹的话一不小心就溜了出来,居然还是对一向不开玩笑的黎洛!她哥!黎婉婉这边后悔莫及,一边偷偷瞄着黎洛的脸色,生怕下一秒这个哥哥就会发怒,从此以后对她各种严加看管……
没想到,黎洛只怔了怔,就说:“去。”
这一下,黎婉婉更想咬断自己的舌头了,心里还是不禁为黎洛的回答而感动,她说:“哥,你好像个大傻瓜。”
黎洛看着黎婉婉,眼中的柔情与坚定,显而易见,他笑笑。
当黎婉婉的目光撇到今天报纸的头条——慕容集团正式宣布破产,继承人及妻儿下落不明,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慕容集团她是听说过的,年初的时候家里还带着她去慕容府上玩过,还记得慕容夫人笑着拉着她的手长话家常,往事一一在目,没想到却是今日这般收场,除了震撼以外,还有些唏嘘感叹。
黎婉婉说:“没想到会是这样。慕容伯伯和伯母他们,现在还好吗?”
因为报纸上没公布两人的消息,但黎婉婉觉得想要知道的话,直接就可以问黎洛了,对于这样的事情,黎洛的存在宛如百科全书一般。
黎洛说:“慕容夫妇于今天凌晨的时候,被发现在家中自杀。”
他低下头,把玩着手中的杯具。
黎洛的细微变化,黎婉婉看在眼里,她看着他,久久地,说:“这件事情和哥哥有关系吗?”
黎洛依言抬起头,看着黎婉婉,目光柔和,却如同蒙上了一层水雾一样,让人看不透,他不否定也不肯定,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黎婉婉依旧不依不饶,说:“怎么会这样呢?谁能撼动慕容集团在国内的地位呢……”
话一出口,两个熟悉的字眼便跳了出来,季家!
没有了慕容家,季家就是一枝独秀!
黎洛心疼地看着黎婉婉渐渐泛白的脸色,安抚道:“盛极必衰,自古以来都是这样。”
黎婉婉沉默着,静静地看着黎洛的眼睛,那是一双与她的眼睛何其相似的眼睛,仿佛上辈子或者更早以前就注定了,它们会有自己特殊的交流方式。而这时,黎婉婉再也读不到黎洛眼神中的信息,一丝一毫,她都接收不到,那双眼睛像是从没见过一般,连同它的主人一样,让她感觉陌生至极,却又感到分外熟悉。
黎洛不说不动,静静地坐在原处,任着黎婉婉打量,他怎么会不明白黎婉婉的心情?怎么会看不出她眼里的难过?他有多想问问她,他让她感觉不自在了吗?或者,他是否让她感觉到……可怕?
他这么做——是为了她啊!为了他们的家!怪只怪他们是黎家人,无论如何,家族的命运都将与他们的生命狠狠拴在一起,季家昌,则黎家旺,季家衰,则黎家亡。
心中,苦涩,凌迟一般的痛苦。
现实过于残酷痛苦,黎洛并不希望妹妹知道这些,如果已经到了黎婉婉不得不面对的时刻,他便会将冰山一角告诉她,其余的,他自己悉数吞没!
因为他是哥哥,要照顾妹妹,因为他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这个世界上,最想要她开心幸福的人是他!
只要她要,倾尽所有也会给她的人也是她!
巴不得世间所有丑恶通通离她而去,也是他!
可是这一刻,他颠覆了那些心愿。慕容集团一倒,季家便会达到一个顶峰的地位,而他们黎家世代追随季家,这时候定然被推在风口浪尖上,依照黎婉婉对这些一问三不知的态度,就算自己再怎么日夜防护,也难免会被不怀好意的人钻了空子,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满腹苦衷在看着黎婉婉的眼睛时,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他转过脸,这场太阳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已经停了雨的天空还残留着一丝朦胧,很快这份朦胧也会随着阳光照耀消散而去。
黎婉婉静静地看着黎洛,她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情她早晚都会接触到,黎洛告诉她这些,是为了她好,她知道。
过了许久,她开口,声音瑟然,说:“哥,你有点不一样了。”
压住心中的苦涩,他笑,声音温柔:“让你讨厌了吗?”
她摇摇头,说:“不,哥哥现在的样子让我感觉……很奇怪,但哥哥是最爱我的,我知道这点就够了。这样想的话又好担心哥哥找到了女朋友,然后哥哥最爱的就不是我了。”
黎洛转过脸,看着黎婉婉,温暖的手掌抚着她柔嫩的脸颊,笑:“傻姑娘。”
黎婉婉乖顺地享受哥哥掌心的温度,眸光一闪,轻声询问:“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呢?哥。”
黎洛笑容一僵,落在暖阳下,竟有些寒意,看着黎婉婉祈求的目光,他断然收回手,背对着她,狠下心道:“你不要怪我,婉婉。”
黎婉婉笑:“你相信报应吗?我听人说,一个人做了坏事,是会受到老天的惩罚的,并且让他永生难忘,你不怕么?哥哥。”
为了你!哥哥什么都不怕!
根本没等黎洛回答,黎婉婉已经站起身,临走之前,她说:“我忽然感觉自己好像个古代的公主,哥哥是王子。”
怪只怪你生在帝王家。
话若风中之絮,飘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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