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事虽然隐秘,却也通过某些渠道,传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
端王鄙夷一笑,对王府幕僚笑道:“这卫恒宇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心情必定不会很好才是,只是没想到居然便宜了卫无忧。”
那孙姓幕僚眼睛一转,低声道:“主公,如今那神女国两人搬出皇宫,主公倒可以与她们结交一番。”
端王微微摇头道:“强弩之末罢了,徒增烦扰。”他微微眯起眼睛,似是又想起前年生辰宴上,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子,忍不住一笑道:“只是可惜了,那个极有趣的女子。”
身为灵魅,此生注定了会被掌权者觊觎,在权力的交锋中,成为他们手中的利器。
孙姓幕僚压低声音道:“都闻那南宫越最是看重此女,若知其受制,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端王轻蔑一笑道:“本王正好可以,坐山观虎斗。”
孙姓幕僚呵呵一笑道:“主公英明!”
鹤蚌相争,渔翁才会得利啊。
心情大好的端王,约了几位至交好友,去了北城百味斋,那里的野味,做得最是地道。而斋后,还有一道醉人的风景,等着他去品鉴。
酒后,三分醉意的端王熟门熟路去了百味斋后院。
一座两进两出的独门小院,收拾的干净利落,清静雅致,竹影婆娑,清风簌簌,在这炎热的夏季里,为人的心里注入了一丝清凉之意。
端王挥退侍从。独自进入房中。
房中留有淡淡的幽香,却不见伊人。东面内室中,帷帐悬起。床榻上两只锦枕静静安放。
端王眉头微皱,随即转出内室,来到后院。果然,后院柳荫下,两个女子正对坐石桌前,每人面前放着一盏茶,他走到两人身边。两人却仍旧毫无所觉。
直至一个时辰之后,那年轻女子眉头微皱,轻叹一声道:“我输了!”
端王伸手止住她的动作。随手拈起一枚棋子,轻轻置于棋盘中段,刹时间,整个棋局似是来了个惊天大逆转。原本处于死路的黑子瞬间被盘活。并以吞天蔽日的气势吃掉大片白子,并牢牢占据了主动权,进,可攻;退可守。
年轻女子“呀”的一声轻呼,惊喜抬头唤道:“爷?!”
端王微微一笑,笑容却在看向另外一女子时瞬间消失。
“拂风圣女?”端王微微一眯眼,看了年轻女子一眼。
年轻女子手足无措地低下头,不安道:“拂风姐姐。久候爷多时了。”
端王责怪地看了女子一眼,在女子让出来的位置。一撩衣襟坐下,淡淡说道:“圣女如此煞费心机,究竟所为何事?”
年轻女子暗松一口气,轻快笑道:“妾去给爷斟茶。”
等她离开,拂风笑道:“今日拂风来,想送端王一个泼天的富贵,只是不知端王,敢不敢接。”
端王目光一凝,潇洒一笑道:“本王贵为王爷,地位已经非常人所能及。拂风此言,当是诛心谋逆之语。本王听听便罢,圣女且请慎言。”
拂风也不以为意,指着桌上棋局道:“人生如棋,有时候看似山穷水尽,谁知会不会在下一瞬,就会豁然开朗、绝处逢生?”
端王冷哼一声道:“圣女也说,人生如棋。既如棋,当知落子无悔,一着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拂风微微一笑道:“不试,怎么会知道不可以?如果只做一个富贵闲人,端王又何必做那么多事?”
端王眼神一厉,心下已是充满杀机。他淡淡说道:“圣女不妨说说看,此行来意?”
拂风伸出纤细如玉般的手,将桌上棋子摆成蜿蜒曲折的龙型,龙头高昂,霸气横生。接着,她伸出手指轻轻一划,龙身断裂开来,气势顿消,变成一团散沙。
拂风微微倾身,靠近端王,呵气如兰:“端王想必知道,拂风的师尊是神女国大祭司,知天文地理人和,通阴阳八卦命数。她算出,如今的乾庆帝,王运已竭。”
端王瞳仁一缩,死死盯住拂风,看了足足三五个呼吸的时间,方呵呵笑道:“今日之语,若本王知会于陛下,想来圣女不会不知,自己的下场。”
拂风轻挑唇角道:“便无今日之语,拂风亦知自己的下场如何。只是,若陛下得知王爷与贱妾一同品茗下棋,想来王爷的日子,也未必会好过。”
她目露揶揄,轻声问道:“王爷不好奇,那王运,会落到谁身上吗?”
端王冷哼一声,起身一甩袍袖便要往外走。
拂风在其身后说道:“师尊曾说过,天下当以有德者居之,纵无王运,亦可逆天改命,助其成事!”
端王脚步几不可见的微微一滞,接着身影便消失在拐角处。
那女子见端王走出,忙迎上去娇声唤道:“爷,这便回去吗?”
端王温柔一笑道:“本王突然想起还有些事要处理,先回府,改日再来看你。”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
女子眼神忽地黯淡下来,又想起后院的拂风,去看时才知人亦离开。
夜半时分,一场大雨突至,狂风大作、雷电交加。
小院中房门被风吹开,在闪电狂风中开开阖阖,隐隐看到房内有道黑影,悬于半空来回晃动。
那夜之后,这座小院中,少了一个知情知性的年轻貌美女子,多了一座孤廖寂寞的坟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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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风端坐轿辇之内,思及刚才端王那明显已乱的脚步,忍不住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意:在唾手可得的皇权面前,没有人会不动心!
天不知何时竟阴了下来。风开始渐大,轻\薄的轿帘不时被风卷起,露出外面热闹的街市。
蓦得。一个着青色粗布短褐的男子出现在拂风视线之内,压低的斗笠挡住了男子大半个脸,露出微青坚毅的下巴和一张厚薄适中的唇。颀长结实的身材,腰间紧束同色腰带,一身布衣硬是穿出了华服的贵气。
拂风心中一动,忍不住又看了男子一眼:只这唇和下巴,已可预见此男子该有怎样的俊逸。
她微微一笑。伸手挑起轿帘,向那男子直直看去。
或许是感觉到了拂风的注视,男子微微抬头。斜睨了拂风一眼。
拂风顿时大吃一惊,条件反射般迅速放下轿帘,心却猛烈地跳了起来:是他!
她不顾一切地大喝一声:“停!”
轿辇依令停下,拂风跳下马车。见那男子已经走到了街巷尽头。她急声吩咐道:“你们先回去。不要跟来!”说话间已向那男子追了过去。
随行之人对拂风喜逐美男已经见惯不怪,闻言面不改色自行离开。
男子不急不缓走在前面,始终离拂风不过二三十步远,直至到了城外山林边,方放缓了速度。
拂风冷冷问道:“你终于肯出现了吗?”
男子回头,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成熟俊朗的脸,正是消失已久的洛无涯。
虽然知道洛无涯引自己来此是要杀了自己。拂风还是忍不住深深沉醉在了他的容颜里。
洛无涯目露厌恶之色,冷哼一声。
拂风方如梦初醒。涩然问道:“我还以为,你会躲一辈子。”
洛无涯讥讽道:“拂风未免自视太过。之前我不杀你,并非躲你,而是为了青鸾。我曾经答应过她,要为她守护神女国。”
拂风心中一痛,双目含泪道:“那现在呢?因为你找到了小小,我便没了存在的意义?”
看着洛无涯眼中那抹温柔,拂风上前一步道:“无涯,如果没有青鸾,小小应该是我们的孩子,是我跟你的孩子才对!”
洛无涯脸色一沉,沉声喝道:“住口!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青鸾事事以你为先,只要你肯,圣女之位她也会毫不犹豫让与你,你却勾结他人,害她性命,你该死!”
“以我为先?”拂风尖声打断了洛无涯的话,红着眼睛歇斯底里喊道:“我不想要什么圣女之位,我想要的是你!我喜欢你,我要嫁你为妻,她怎么可能会答应?如果不是你们两个拒我于千里之外,如果不是你对我视而不见,我又怎会杀了她,又怎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她流着泪,哽咽着狠声说道:“无涯,我只想要在你身边而已,哪怕为妾为婢,我都愿意。只要你给我一个眼神,我就会开心很久。我都已经卑微到了泥土里,你却连这一点点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洛无涯鄙夷道:“因为你不配!”
拂风冷笑一声道:“是,我不配。所以,我得不到的,谁也休想得到!青鸾是我杀的,可是,她又何尝不是因你而死。今日既然你来了,想来她已经在地下等你太久,不如,我送你去与她团聚吧!”
话音未落,身形已经暴起,如一只展翅大鹏般向洛无涯猛扑过去。
洛无涯不慌不忙甩出手中斗笠,斗笠带着尖锐的鸣叫袭向拂风。
拂风侧身闪开,接着飞起一脚,斗笠便失了它原有的力道,划过一条不规则的弧线,“咔”的一声轻响,硬生生卡入树身之中。
洛无涯看到拂风瞬息而至,嘴唇和尖细的指甲变成乌黑色,发箍已经崩断,满头黑发随风舞动,如同地狱幽灵一般充斥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死气。
她出手如电、掌风似刃,带起尖锐的风声,一招一式皆击向洛无涯要害。
两人身影纠缠到一起,只能勉强看得出一青一红两个身影,传出激烈如爆竹般“砰砰砰”拳拳相击的声音。
被两人身形和拳风扫到的树枝纷纷断裂,随着两人的闪跳腾挪不时飞向空中,如一只只断翅的蝴蝶。
激战持续了许久,洛无涯和拂风心中皆暗暗吃惊,谁也没有料到对方武功居然会这么高。
拂风毕竟是女子,体力渐渐开始不支。她卖了个破绽,被洛无涯击中肩膀的时候飞身后退。
洛无涯以为拂风欲逃,提气而起,向其后一掌击了过去。
拂风蓦然转身,手中暗器闪着森寒逼人的光芒,划向洛无涯的脖颈。
洛无涯连连翻身后退,拂风迅速逼了上来。洛无涯能看得出,拂风手中利刃淬过毒,在阳光下闪着蓝幽幽的光。
他向后疾退几步,脚蹬树身,借力旋身而起,从树上扯下一个女子,挡在了拂风袭来的利刃上。
利刃被喂入女子身体里,女子闷哼一声,瞪大的双眼中立刻流下两行血泪,脸色瞬间变黑,不过一二个呼吸的时间已经断了气息。
拂风一愣,呼道:“灵蛇?”
洛无涯冷哼一声道:“你自己的狗,还是自己杀为好,免得脏了本座的手。”
拂风眼神一厉,衣袂无风自动,长发飞扬,随着她双臂缓缓展开,脸上隐隐有黑雾升起,一股阴冷无比的气息在她周围漫延开来。
树叶传来轻微的“嚓嚓”声,仿佛被毒液腐蚀过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碎落。
洛无涯心下一惊,暗道:“蚀骨诀!难道她已经突破了幽冥功第九层?”
正思量间,拂风已经尖啸一声,如流星般一闪而至。洛无涯只来得及将灵蛇挡在自己身前,拂风已经一掌击了过来。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拂风如尖钩样的右手竟生生击入灵蛇尸体之内。接着,洛无涯便见眼前的拂风突然诡异一笑,乌唇轻启,冰冷说道:“洛无涯,你,去死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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