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幸福自信的张泊,水月除了心痛,只剩下衷心的祝福。
她想,或许她错了。
张泊自从离开了她,这几年,少了几分战战兢兢,完美自信地站在事业家庭的至高点,将来还会儿孙满堂,幸福美满。
她的确是配不上他的,七年前亦是如此。
她不洁,没有良好的家室,不懂得体贴,还常常打他的头。妄想让他变得和她一样的“傻”。
她想,她错的,不止这一点。
看着自己性感妖娆的装扮,与庄严神圣的婚礼现场格格不入,就像七年前与成绩优秀的他迥然不同,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今天,根本就不应该来。
泪水模糊了双眼……
有如玻璃窗上破碎的冰凌,将心底美好的回忆,片片割离……
在血肉模糊的心灵深处,爱你的记号依旧无法磨灭。
原谅我不能将它还给你,那是我最后的治愈药。
在纷扰的尘世间,将张泊最后的一抹微笑刻在了心底……
“永别了……我的天使……”
“永别了……我的大班长……”
…………
…………
水月颤颤巍巍地走向马路,双手捂住泪花了的脸庞……
…………
庄羽正在和美女调笑,忽然看到水月精神恍惚地走向马路,一个激灵,扔掉手里的酒杯,倏然起身,朝她的方向跑去。
“唉?你怎么哭了?”
“哎!你要去哪里?”
水月捂着脸,泣不成声。
迎面开过来一辆解放牌大卡车,和一辆小型客车,还有一辆老年代步车。
水月权衡了一下,代步车的话,吓着老年人,不好。大卡车的话,那么一压,估计形象全无,还是不要了,这么看来的话,那就只有它了,小型客车,撞到我,只能说你倒霉吧!
水月站在马路中央,擦干眼泪,张开双臂,闭上眼睛,就等着死神的到来。
…………
“嘀……嘀嘀……嘀……”一阵鸣笛声响过,咦?怎么她还没有死尼?睁开眼睛!哪里还有什么小型客车?!
“喂!寻死一边儿去!”
来来往往的车辆见到水月都绕了一个弯儿,远远地避开了!
靠!原来寻死不像电视上演的那么容易啊!
“林水月!你这是要干什么?!”
身后,庄羽一把拉住她的手,一脸火气,怒气冲冲,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回路边。
“寻死呢!寻死你看不见啊!”水月一把甩开他的手,怒目而视。
庄羽整了整凌乱的衣袖,“有种死,没种面对是不是?!那个混蛋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为他放弃自己的生命!”
“他什么都好,他样样都好!”歇斯底里。
“还记得今天来的目的吗?”
水月突然蹲在地上大哭了起来,“庄羽,你不会明白!如果不是他,七年前,我早就死了!早就死了!看着他现在和自己的妻子那么幸福,那么般配,我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不是他负我,我能理解他,我配不上他,我从来就配不上他……”
“你不需要配得上他。”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地拥住林水月,轻声道,“你只需要配得上我就行了。”
什么?林水月诧异,抬眼看了看庄羽。
庄羽顿时心虚了,抓了抓头,皮下肉不笑,“嗯!我的意思是!名义上,我们才是夫妻,你和我般配不就好了嘛!啊……哈哈……哈哈……”笑得有点尴尬,拍了拍她的肩,“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水月一头雾水,她不是他的保姆吗?什么负责不负责的?正想开骂的时候。
一对身影站在了庄羽的背后!
张泊,杨澄!
“月儿。”时隔多年,张泊温柔清亮的声音再度在她的耳边响起。
“张泊,你从刚才就一直要找的人就是她吗?”杨澄指着一脸花猫的水月,见他们行为怪异,疑惑道,“唉?你们蹲在地上干什么呢?”
水月赶紧背过去抹掉眼泪,“系鞋带!”
与此同时,“数蚂蚁!”
白痴庄羽!林水月在心里狠狠地逼视了她一番。
“呵呵!你哪有鞋带可以系啊?”杨澄的声音清婉空灵,着实好听。
水月赶紧一看,庄羽穿的是英式皮鞋,有鞋带!立马解了再系一遍,“给我老公系!”
张泊的身子明显一僵。自从她嫁过来,就一直叫她的名字,这还是第一次叫他老公。
杨澄别有深意地哦了一声,“原来……是你老公蹲在地上数蚂蚁,你看见他的鞋带松了,蹲下去给他系鞋带啊!呵呵!”语气中,明显是不相信,还伴有几分嘲笑。
“嗯嗯!”水月和庄羽异口同声。
站起来后,庄羽依旧没有松开拉着她的手,“自我介绍一下,庄羽,xx企业的总经理。”
“幸会!”张泊微笑道,他总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
张泊将挽着杨澄的手松开,和庄羽友好地握了握手,之后,绕开杨澄递过来的手,直接将手放进了裤袋。
庄羽松开了握着水月的手,友好地和张泊握了握,然后,绕了一个玩,探上了她的腰。
“月儿,你结婚了。”张泊声音很小,很淡,一如他当年。
庄羽自作聪明地拍了拍她的肚子,“是啊!月儿都有我的孩子了!”笑得十分讨打,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气一气张泊,看水月为他哭得那么凶,趁这个机会,想要好好地报复一下,看张泊会不会难过。
“什么!孩子!”张泊忽然一把拉过水月的手,有些失控,与方才的镇定完全不同!
“老公!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放开!”杨澄娇滴滴的声音。
“是啊!虽然我知道你是为我们高兴,可也不用这么大声啊。”庄羽帅气地一撇头,耀眼的黑曜石耳钉闪了一下,满满的自豪。
庄羽这个混蛋!白痴!
张泊知道自己失态了,恍惚地笑了笑,看着水月发呆,杨澄适时地推了推他,他回过神来,“月儿,你的眼睛……你哭了?”眼里丝毫不隐藏怜惜。同时又有一分得意。
和他在一起的那几年,除了分手,水月一次也没有哭过。
“啊……哈哈……都怪庄羽,他刚刚讲的那个笑话实在太好笑了!我都笑出眼泪来了!”水月装作好笑得不得了。
杨澄好奇地够了够头,“真的!是什么笑话这么好笑?快讲来听听!”
庄羽邪气地眨了眨眼睛,给了她一记“看我的”眼神。
气定神闲地说出了一句吓死人不偿命的话,“我说月儿你前男友的耳垂真薄,是个有命无福的人。”
“噗……”
“噗……”
“噗……”假如水月有一吨血,也快被她吐光了。
庄羽!
玩笑开大了。
在场所有人,除了庄羽自己笑得无邪,其余脸上皆是青一阵白一阵的。
气氛……十分尴尬!
“哈哈……这个,笑话……张泊,我的意思是,哈哈……这个……这个……好好笑。”她因为庄羽说他有命无福,所以笑出了眼泪?!
太阳火辣辣的,而周围的气氛就像坠入了冰窖。
水月和庄羽的笑声渐渐停止。
杨澄显然被庄羽的这个笑话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眼睛铜铃般的盯着她们,明显下了逐客令。
也是,在人家幸福婚礼上说出这么无耻出格的话来,任谁心里都不是滋味。
张泊除了一开始,小小地惊讶了一把,然后到现在一直都是波澜不惊地看着水月,就像想要把她盯出一个洞来,“这就是你的玩笑?”
冰冰冷冷的语气,七年,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和她说过话,微微勾起的唇角还带着一丝嘲弄。
水月心里酸酸的——张泊,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只想带着和你美好的回忆,安然地离开这个世界……
杨澄牵过张泊的手,“水月小姐,我想你们玩笑开大了,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然后回头温柔地看着张泊,“亲爱的,我们走吧!”狠狠地瞪了水月一眼,拉起张泊的手就要离开。
水月的脑子一片空白,张泊就要走了,他们的最后一面,为什么要以这样滑稽难堪的方式结束?
张泊忽然一把抽出自己的手来,重复着刚才的话,“这就是你的玩笑?”
庄羽见他咄咄逼人的样子,“好了,好了,你干嘛这么恶狠狠地看着她,玩笑是我说的好不好,要凶什么的,冲着我来就好了!”一个侧身挡到了水月的身前。
“滚开!”张泊突然大怒!一把推开庄羽,扶着她的肩膀,咬牙切齿,“从医院走出来的那一刻,是谁说自己不会生育?!月儿!你是以此来试探我的真心吗?我们明明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都是你这可笑的谎言!”
一字一顿,“张泊,那么多年了,我可曾对你说过一句谎话?”
“放开她!”庄羽上前来拉扯。
“你这是在干什么?!”杨澄也对着自己的新婚丈夫怒目而视。
坠入另一个人的怀抱,在庄羽怀里,水月掩着面,失声痛哭,与平时的咄咄逼人,截然不同,就像是一个丢了家的小孩子,痛苦、无助。
张泊看着眼前的一幕,指着庄羽的鼻子,语气有些激动,“试探了吗?她试探你了吗?”
“没有。”庄羽坦然道,他们认识了仅半天就领证了,他什么也没问。
张泊含笑看着水月,步步生危。
水月离开庄羽的怀抱,“我有孩子的事,是庄羽开玩笑的,他一向爱开玩笑。张泊,我没有骗你。”
杨澄上前一步,“那就是你在欺骗他咯?庄羽事先不知道你不会生育,娶了你,一切水到渠成,让他想反悔都来不及。”
“你说什么呢!”庄羽大声呵斥道,“她会不会生育,我都会娶她的!”
水月愕然,说的是,她会不会生育和庄羽有什么关系?反正她只是他的保姆。
庄羽替她擦干脸上的眼泪,帅气的脸庞在眼前放大,“月儿,我们走。”
一个霸道的力气拉住了水月,“月儿,我知道你生气,所以,这几年来,我一直不敢打你的电话,但我几乎每天都会翻看你以前给我回的短信,虽然几乎都是一个字,但我却十分开心,我在等待你给我机会,只要你肯原谅我。”张泊微微皱着眉,眼神有些凄楚。
杨澄,“你手机里有她的短信?我怎么没有看到?”
“我把备注改成了10086。”
张泊红了眼眶,“明月,在这一点上,我确实不如他……但是!当时如果我说我后悔了呢?我会改,那你会不会回头?”
马路上的车辆来来往往,淡金色的阳光明明昭昭,水月宛如掉进原野上的池塘,一时喘不过气来,将四周的声音全部湮灭,可是,心里清丽得可以。
会不会回头呢?
答案是一定会的,庄羽说得没错,她没种。
不管张泊这辈子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只要想起七年前的那个夜晚,七年前的那个少年,一切的一切,都可以一笔勾销,十七岁被强女干,二十二岁被他抛弃,二十五岁假结婚嫁给庄羽,她这辈子是没什么希望得到幸福了。回头了又能怎么样,她给不了他幸福,不能生育是不变的事实,张泊一辈子心里都会有一个疙瘩,永远也解不开,比起他的妻子,她不能在事业上给他任何帮助,她的任性,遮挡住了张泊原本的光芒,他又怎么会像今天站在新娘面前自信阳光呢?
水月抬头看了看张泊,她有一个可笑的愿望,就是快点去重新投胎,生一个健康的身体,然后再次遇见他,再也不敲他的头,体贴温柔,在开满向日葵的原野上,嫁给他……
她回过头,顺了顺庄羽斜斜的刘海,“张泊,我现在很幸福。我希望你也一样。”
张泊看着她……看着……看着,然后点了点头。转身,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杨澄愤愤地瞪了水月一眼,追上了张泊。
这是最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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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张泊他们离开,水月挣开了庄羽的怀抱,淡淡地,“庄羽,我们离婚吧!”她真的无心再持续这场可笑的契约了。
庄羽忽然生气地一把拉住她,黑曜石耳钉闪闪发光,“我会对你负责的!”
“庄羽,你对我没有任何责任。”
“作为你的合法丈夫,既然当初选择了你,我就不会后悔!”目光如炬,深邃幽兰,一如黑天鹅的舞池。
…………
“嘀嘀!”刺眼的灯光闪了闪,拐角处,一辆巨大的货车!冲出轨道!朝着他们的方向驶来!!
水月的心跟着颤了颤,一把拉过身前的庄羽。
死前的那一刻,她忽然只有一个念头:不是再看一眼张泊,而是,再看一看庄羽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睛。
恶魔庄羽,再见!
…………
…………
原来她今天,真的要去赴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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