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帘帐,小琶端着香炉步出了内殿,而预备就寝的太子忽而开了口,“小琶,你几岁了?”
“小的,今年十——三。”小琶背对着床帐,眼珠乱转,胡诌一句。
这时桌案上的灯盏透过屏风倒影出床帐上的人影,正好于小琶的影子相合在一起,凉风刮入窗棂,烛火摇曳,便扭曲了那两条影子。
身后之人沉吟良久,“小琶,做愿做本宫的良媛?”
嗖!
小琶手微抖,惊愕在原地,他要她,虽然是妾,那他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自己呢?她咬着唇角,脑海中正在进行天人战斗,欲要脱口答应。
可事态却未如自己所想那般,对方态度急速而降,“本宫今夜醉了,方才的话都不作数,下去吧。”
他的语调依旧是清清冷冷,哪儿有半分的醉意,好似开了一场玩笑,引得她欢欣雀跃之后,便云清风淡地挥手作别。
小琶有些气恼,蹬着脚步匆匆退出了内殿,当关上内殿的门,她背靠着门缝深深喘了一口气,双目空寂地望着偌大的殿堂。
他是爱我的,无论如何,他曾经是爱过我的。
抱着这样的侥幸她缓缓闭上双眼。。。。。。。
这几日太子回来的愈来愈迟,有时候竟是直接休息在明德殿的偏殿,秋宜宫还挂着红灯笼,那晚的火树银花依旧历历在目,可如今东宫的气氛别样的冷肃。
冷寒烟对于太子的不闻不问,竟也忍气吞声,每日到承香殿给各位后妃请安,然后再去佛堂院烧香供佛,如此这般双方平淡地过了一月。
渐渐地,小琶偶尔经过,便能从宫女奴才的口中听到一些谣传,大抵是说,新来的这位太子妃是如何的宽仁孝慈,温恭淑慎。而太子殿下却是对如此佳人不闻不问,薄凉得很。
这谣言像是长了翅膀,瞬间飞入贤妃的耳中,于是唤了太子妃过去,听人说太子妃回来的时候眼眶红肿,似乎是哭过,这便不得再次勾起旁人的同情怜悯,为太子妃喊冤叫屈,为太子的不满更上一层楼。
小琶有些忿忿,这些人都为太子妃着想,可又有谁为太子着想,他过得并不开心。故而,当太子刚跨入承恩殿的宫门,便被几个管事宫女唤到景福宫。
陈昔走的时候,只匆匆扫了眼站在台阶处巴巴望着自己的小琶,便转身再次走出了宫门。
小琶毫无兴趣去听贤妃是如何劝导太子,为了黄图霸业牺牲个人的幸福又算甚么?佛祖尚能舍身取义,凡人自然能为了所谓的大局,放下自己的执着。
他今夜怕是回不来了,小琶乘身一飞,落在殿宇之上,望着右后方的秋宜宫,那崭新的宫门处挂上了一对红灯笼。
心好似揪住般剧痛,喘息不过的煎熬,眼中渐渐漫上淡淡的血色,眨眼功夫又按捺下去,冷夜萋萋,今夜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疏散的星星,仿佛巨大的夜幕中停驻地几只萤火虫。
“为何不去阻止?待在这儿给自己添堵之外,没有丁点好处。”一阵清风掠过身畔,冷不丁凭空出现一抹熟悉的青影。
小琶轻轻摇头,“他是太子,他需要的并不是一个对他毫无所用的我,而是一个强大的后盾。”
虽然她说过绝不放过他,暗自发誓要搅了他的好事,可一见到他,好似甚么都不想继续。小琶很认真很迷茫地望着秋容,“没有见到他的人,我心里想的都是他的不好,可一见到他,便瞬间忘记了他的不好。我这样是不是很自相矛盾?”
正在她说话的时候,底下遽然响起了一声怒喝:“够了——”
还不等小琶反应,宜秋宫的大门猛地拉开,跨出一个玄衣男子,他面沉如水,快步走出假山花谢处的拱门,夹杂着凌然的威严,骇得几个宫人只能傻站在一边,直到他走远了,这才心急火燎地跑回宫,宫门立马紧闭,隐隐可以听到啜泣声。
“唔——这是怎地了?”小琶惊疑地扭头望着一边看风景的秋容。
秋容仰着小巴,兴味盎然地勾唇一笑,继而暗自啧叹,“这冷寒烟倒是个善使心计的女子,不过她太急切了,她不了解陈昔的性子,是以她那番作态,只会适得其反。”
小琶闻言不由抚上了脸颊,想起冷寒烟给自己的那巴掌,忽而打了一个警钟,想起这些日子她的行止,背脊出瞬间窜上一股凉意。
秋容望了脚下一眼,意味深长地颔首一笑,转眼望着呆呆傻傻的小妖精,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拍了她一下,“不要多想,只管走下去,记住,要尊崇自己的思想,不要受旁人的左右。”
这人总是神出鬼没,而且他对自己说的话也不知有几分真心,小琶狐疑地望着他,“你先前不是说,中意我,再追我一次麽?为何还要为他说好话,你这样不也很矛盾麽?”
对于她的追问,秋容浅浅一笑,缄默不答,眨眼间便化为一阵青蓝烟雾消失在半空中。
他也很矛盾,小琶苦着一张脸,小嘴巴撇来撇去,最后扫到跨入院中的陈昔,立马振奋了精神,匆匆拈了个诀,回到殿内,随后打开殿门,朝步上台阶的男人,绽开眉眼,“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