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萧实渐渐适应了三轮车的颠簸。
秋风虽然把他的头发吹得一团糟,但心情却出奇的惬意了起来,有了聊天的兴致。
“大叔,您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呀?”
“啊?你说什么……”大概因为风大,加上发动机的嗡鸣声,张大胖完全没听清萧实的话。
“我说,”萧实清了清嗓子,用了点丹田的力量,“您~要~带~我~去~哪?”
他小时候参加过合唱团,知道怎么发声有力量、传得远。
果然,这一次张大胖听清了。
“现在问这个是不是晚了点?”张大胖洪亮有力的声音传来,是那种天生的大嗓门,“我要把你拉去卖喽……”伴随着乐呵呵的笑声。
萧实满头黑线。
…………
片刻后,三轮车停在了一栋白色的小平房前。
萧实抬头一看。
“梨园村卫生所。”
他一边念着大门上方显眼的招牌,一边疑惑问:“张叔,您身体不舒服吗?”
“小石头你个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张叔身体好着呢!”
刚才那一路,俩人互通姓名,熟络了不少,讲话也不像最开始那般客气生疏了,张大胖甚至给萧实起了个绰号“小石头”。
“你刚才不是差点晕倒吗?”张大胖说着,就拽着萧实往诊间走,“要看医生的人是你。”
村里的卫生所虽然条件不怎么样,面积也只有八九十平米,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诊间、注射室、药房,挂号收费处、洗手间都齐全着。
平时村民有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都来这儿看,要真有大问题,才去县里的医院。
“哎哎,张叔,我没病啊!”萧实长得瘦,被壮硕的张大胖拽着,根本挣脱不开,张大胖几步就把他拉到了诊间门口。
“王医生,给这孩子看看吧,他刚才差点晕倒。”
卫生所里只有一位医生,可以说是一人看全科。
“瞎咋呼什么呢?没看我这儿有病人吗?”
这位医生姓王,是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小伙子,虽生得五官端正,态度却不怎么好。
“先去挂号。”他皱着眉头挥了下手,像赶苍蝇似的。
“哦,哦,好。”张大胖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乐呵呵点着头,拉着萧实向对面的挂号窗口走去,嘴里嘀咕着:“我还真是老糊涂了,居然忘了先挂号。”
“张大叔,我身体好着呢,真不用看医生。”萧实还在垂死挣扎。
刚才那什么王医生一看就不是啥好鸟,就算真生病,他也不想给他看……
…………
反对无效。
挂好号,两人就在诊间外的长椅上等着。
今天来卫生所看病的人不多,除了诊间里正在看着的,他们前面只有一个人,因为都是同村的熟人,挂号的时候,张大胖还亲切的和对方热聊了两句。
萧实却是欲哭无泪。
他十分想找个机会穿回去,可又怕这位热心肠的张大叔找不到人,又会像刚才那样着急。
“哇哇——”突然,诊间里传来小娃娃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萧实和张大胖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伸长脖子望了过去。
他们坐着的长椅,正好摆在诊间正对面,这么一望去,两三米的距离,诊间的情况一目了然。
“王医生呀,我这小孙女已经打了三天吊针了,还不见退烧,是不是这药不对症呀?”
一位60多岁的老太太,抱着一个哭得正惨的三四岁小女娃,苦苦哀求说:“您看能不能再仔细瞧瞧,换个药试试?”
王医生一听对方怀疑他的医术,立马火了。
“你是医生吗?懂医术吗?”他臭着一张脸大声呵斥老太太,原本端正的五官不由有些扭曲。
“小孩儿感冒,反反复复烧个一个星期再正常不过了。”
说着,他伸出一只手,指着门外。
“你要不信我,就去县里的医院看,以后别来这儿。”
老太太一听这话,满脸尴尬,一边哄着怀里的小娃娃,一边鞠躬道歉:“对不起啊,王医生,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就一没文化的农妇,啥都不懂,对不起啊……”
萧实看着老太太点头哈腰,那医生却一脸不耐烦,心底顿时升起了一股怒气。
受父亲的影响,萧实心中自小就有一股“路见不平一声吼”的热血情怀。
此时他十分想找诊间那个“渣医生”就“医德问题”理论一番,但因为“身份”的原因却不得不投鼠忌器——他可是黑户啊,万一引来了警察,难道要现场表演时空穿梭?
“张叔,这王医生怎么这么嚣张?”心中的怒气无处宣泄,他只有跟身旁的张大胖抱怨。
“哎,你小声点。”
张大胖紧张地往诊间看了一眼,凑近萧实耳边说:“咱们村离县里的医院可远了,坐公车要一个多小时,所以就算王医生态度差,村民也大多忍着,不敢得罪,不然真不给看,那不就麻烦了。”
“他那是吓唬你们的。”萧实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卫生所又不是他家开的,他说不看就不看呀?”
“他的确不能不看,但他可以不好好看呀!”张大胖意味深长说。
“他要敢胡乱看病,你们就去投诉他,让他下岗。这种没有医德的人,哪里配做救死扶伤的医生啊?”
“哎呦,小石头别生气。”看着萧实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张大胖心底好笑。
刚见到这小子那会儿,他还以为这是一个性格腼腆内向的孩子,没想到混熟了以后才发现,这小子不但性格开朗,还跟他那小儿子一样,是一热血少年呢!
“其实这王医生没你想象的那么差,虽然脾气确实不好,但医术却是顶呱呱,比以前那几个村医强太多了。”
张大胖又向诊间望了一眼,悄悄说:“听说这位是江南医学院的高材生,被分配到我们这乡下地方工作,心中多少会有一些怨言,发点脾气什么的也能……”
“曾大山——”
张大胖话还没说完,就听诊间传来一声饱含怒气的叫唤。
排在萧实前面的那位患者急忙走进去,而老太太却抱着孩子,满脸沮丧地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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