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过去多久,只是在沉睡时又梦到了夕阳下的教室。妙心微微蹙着眉,神情严肃,虽然依旧没有开口说话,可她的表情分明在说我非得立刻苏醒不可,情况非常紧急,容不得半点耽搁。
所以我浑身一个激灵就猛然坐了起来,额头正撞在玉早的额头上。
我捂着生疼的脑袋郁闷地说:“喂!你这家伙为什么会凑得这么近!”
玉早也含着一滴泪嗔怒道:“本姑娘看你一直醒不过来,心中不忍,觉得实在不行就做个人工呼吸吧。你还好意思怪我!”
人、人工呼吸?难怪妙心会让我赶紧醒来!
我突然想起沉剑池之战的最后画面,紧张地问:“玉早,最后我们赢了吗?”
玉早落寞地摇摇头:“不,最后我们输了,明靖没赶在你昏过去之前打倒剑桓。”
那么结局当然就是剑桓潇洒地溜走,而明证也无法脱离他的奴役吧。想着明证身受重伤却不得不强行运功带剑桓飞离沉剑池,我心中就觉得非常憋闷。
我四下张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雅致的房间里。玉竹书案上笔墨纸砚摆放齐整,藤条凳上青花瓷盘里装满各色瓜果,墙上挂着水墨画,是一位剑舞的少女。而明靖却不在我身边。八成是玉早这丫头凶巴巴地呵斥她,让她找个地方面壁思过去了。
玉早告诉我这里是阅剑庭的山庄。
“阅剑庭?”我眨眨眼睛。
这时馆长手捧毛巾推门进来,答道:“就是像我这样的铸剑师任职的地方。”
馆长关切地问完我的身体情况,一直拧起的眉头总算舒展。
“给您添麻烦了。”我不安地说,“剑桓那家伙开启了沉剑池……这是我的过失……”
馆长长叹一声,十分歉疚地答道:“不,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才对。真一同学恐怕直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最近会遭遇这么多无妄之灾,也罢,就由我把这段宿怨说给真一同学听,好让他知道为什么武宗少主剑桓总是对他抱有恶意吧。”
馆长静静品茶,悠然说:“真武武宗对天尊大人历来心怀成见,这件事情要从‘沉剑铁律’四个字说起。”
前辈天尊大人开创了真武一脉,而随着时代的更迭,真武派渐渐分为两个大的宗室——
锻炼自身体魄,追求武术极境的炼宗。
进行武器研发,创造最强兵器的武宗。
然而先贤说过,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一个人的本领练到极处,即便想要为祸一方,也尚且可以集天下豪杰群起而攻之,所以后世的天尊大人对炼宗一脉从来没有进行过刻意的压制,一直鼓励武人们去追求最高的武学。但沉迷于追求最强兵器的武宗却不一样,打个比方,一把手枪存在于不恰当的地方,即便是几岁孩也可以大开杀戒,更何况杀伤力更大的绝世神兵。如果兵器有量产化的可能则更糟,强大武器的制造工艺被坏人掌握,整个人间就会化作地狱。曾经就发生过武宗弟子野心膨胀,仗着绝世神兵想要搅乱三界,最终掀起腥风血雨。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后世的另一位天尊大人怀着慈悲之心,制定了“沉剑铁律”。
这位天尊大人令铸剑师从武宗里分离开来,组建了“阅剑庭”,简而言之就是评估兵器破坏力的长老议会。武宗自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设计各种各样的新式武器,比如什么倚天剑,神臂弩,弗朗机子母炮……而阅剑庭的铸剑师们会对每一件新式武器进行评估,如果威力一般,武宗拿回去使用不妨。如果威力太强,引起鬼神忌惮,就必须投入沉剑池,在天尊大人法力的加护下,任何人都不能进入池中取回兵器。
我双手一拍:“我明白了,今天早上馆长先生和白衣老人来到沉剑池,观看明证空手试剑,并不是为了看热闹,而是行使职责,去评估武宗那些新造的武器的杀伤力,对吧?”
馆长点头:“正是如此。武器按照杀伤力等级分为几个品类,像今天的红雨剑,称为‘极上凶锐之器’,这些武器或者妖异或者凶残,持有者哪怕武功平平也能轻易战胜天下强者,以实现自己的野心。极上凶锐之器一旦出世,极易打破武林的平衡,同时如果引起各路豪杰来竞相争抢的话,便又是一阵腥风血雨。所以这些东西是必须永远封印在沉剑池底的,绝不能轻易重见天日。”
我心有余悸地说:“没想到武宗制造的最强武器,竟然如此可怕。”
“最强武器?不,这还不算。”馆长轻抚胡须,继续说道,“在此之上还有一类武器,名为‘城池摧折之器’,哪怕由单人作战都足以摧毁一座城池。那种武器能够很轻易地改写历史进程,可以仅凭一人的意志开启或结束一场战争,那才是武宗真正引以为傲的最高战力。”
听起来那不就像是……原子弹一类的东西吗?
馆长继续说,因为制定“沉剑铁律”的天尊大人和真武根本属于完全不同的两派,所以武宗弟子一直有一种“一个外人多管闲事,给我等制定这么多条条框框,平白压得我们千百年都抬不起头来”的怨念。武宗弟子一直相信,如果可以自由使用最强的武器,他们已然可以匹敌三界之中的漫天神佛与百鬼众妖,甚至认为武宗早就可以取代数百年来一直缺席的天尊大人,担负起捍卫人类的责任……而这一切,都被“沉剑铁律”彻底毁了。
我才想起最初遇到剑桓的时候他对我说的话——
千年古剑之锋锐犹可匹敌,至高无上的权力才是世间最为霸道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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