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一匹不回家的驸马》 第20章 医者之心

    周仲经走到皇帝与姚妃面前，先匆匆看了眼姚妃，才下跪行礼，声音温和沉稳“臣周仲经叩见陛下，姚妃娘娘。”

    周仲经出身名门，身上穿着医官最高品的官服，可谓医家极致的荣誉，然而此人神行态度，却似镇里经验丰富的老郎中一般，低调稳重，没有半点做官的威仪，甚至前来问诊都是孤身前来，连个帮提箱子的助手都没带。

    皇帝注意到周仲经看姚妃那一眼，若说那一眼是作为太后的细作暗察姚妃的破绽，却更像一个医者对病人望闻问切的第一步“望”，观察脸色，便可微探其身体状态。皇帝抬手示意周仲经免礼，周仲经提着箱子站了起来，躬身道“烦请娘娘放平手腕，容臣诊脉。”

    姚妃此时简直有大难临头之感，恐慌之极，然而皇帝却偏偏没有丝毫阻挠之意，反而从她身边站了起来，走到一边，给周仲经让出空间。

    姚妃只得纠结的点点头，伸出了一只手。

    周仲经将药箱放在一边，自己坐到榻边的凳子上，随后取出两方雪白的绢帕，一方垫在手上托起姚妃的手腕，一方覆在姚妃手上，以便隔绢诊脉。然而即使隔着绢布，依旧能让人察觉到姚妃的手已经又凉又抖，周仲经抬起褶皱的眼皮，再次观察到姚妃苍白的脸色，道“娘娘不必紧张，大可放松神识。”

    周仲经说出这句话，就像是寻常医生告诫病人一般，毫无待上的卑微，而且说的不徐不疾，老成持重，令人顿生信服之感，亦能让人放松戒备。

    然而姚妃本无身孕，怎么放松的下来，眼睛余光不断瞥向皇帝，却见皇帝神色如常，她只能安慰自己皇帝定是有所打算，才镇定了一些。

    把脉的过程中，周仲经的眉头皱一下，姚妃的心便会跟着颤一下。她不由得想象这个老练的医者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身孕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然而最终周仲经只是神色凝重的叹了口气，这口气叹了一半却又提了回来，似乎是忽然想起了引自己进来那名宫女的存在，周仲经长眉颤动了一下，接着站起身来，转向皇帝身前，颔首道“娘娘胎脉明显，只是凤体有损，伤及气血，务必心调养。”

    姚妃大吃了一惊，太医院的首席，怎可能误把普通人诊出喜脉？

    不对，他定然知道事实，那为什么没有当场说出来？而后面那句凤体有损，却说的更为强调，姚妃心知自己吃的假孕药对身体伤害很大，看来周仲经也诊出了这点，周仲经的叮嘱之言，就姚妃看来，实在不像假意。

    皇帝自然心知姚妃为什么身体损伤，不忍的瞧了眼姚妃，不过有外人在，皇帝的神色一瞬便恢复如常，甚至带着几分威仪，命周仲经道“你们太医院一定要全心为爱妃养胎，待爱妃诞下龙嗣，太医院之功，朕定然重重奖赏，至于太后那边……有爱卿亲自诊过脉，她老人家也可放心了。”

    皇帝这后半句话显然意有所指，周仲经全数记下，脸色没什么波动。

    “谢陛下。”周仲经向皇帝一礼，转而向姚妃道“臣会开出调养的方子，娘娘务必按时服用。”

    姚妃微笑着点点头以表致谢，之后周仲经便提起药箱，由宫女引着离开了宫殿。

    人走后姚妃终于端不住了，急忙跳下床跑到门口从门缝向外探看，却看不出什么，转回身来纠结道“陛下您就这么让他走了，他心里肯定知道真相，若是对太后如实说了……”

    “周仲经早就知道真相了，你所服的假造怀孕的药，正是周仲经提供的。”

    “什么？”

    在姚妃的惊诧之中，皇帝上前牵过她的手把她拉到身侧，动作轻柔随意，而神色却不那么轻松，而是谨慎意决，仿佛行于独木桥上。“我在南疆时曾与周太医有过几面之缘，来到京城后我便与他接触，与他言明方氏一族的狼子野心，周太医为人正直，有悲天悯人之怀，我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便答应了暗助我们假造怀孕之事。”

    “原来陛下早就算计好了！”姚妃又惊又喜，抬手掩住不禁微张的嘴，简直对自己的丈夫佩服至极，可她想了想，还是心有疑问“那今天周太医以太后之名过来请脉，又是怎么一回事？”

    皇帝道“方家势大，太医院不得不屈与方相的淫威，所以一直以来周太医对方相虽然不算助纣为虐，却也只能言听计从。方家对周太医还算信任，但即使是信任，若是前日便直接让周太医诊脉并宣布是喜脉，方家也未必全信，所以我便部下一计，初诊当日召几个普通太医来诊脉，因为药效未过，自然宣布是喜脉，之后方相和方太后若有所怀疑，再派遣周太医来确诊，这时连周太医都说是喜脉，方家人便可确信无疑了。”

    “原来如此”姚妃回想刚才周仲经的态度，才发现他为自己诊脉并非诊孕，而是在检查自己服了假孕药的身体状态，让周太医愁思哀叹的，其实是是那药的副作用，这想来便是医者仁心吧。

    姚妃笑了笑，道“周太医为我把脉时，我便觉得周太医不像趋炎附势之人，甚至还有点亲切的感觉，或许是……”姚妃突然想到什么一般抬眼看向皇帝“他的口音！虽然微乎其微，但似乎保留着一点南疆人的口音。”

    “你猜对了！”皇帝赞赏道“在南疆，没有人不知道南岭周门的，他们整个家族世代从医，是南疆最大的杏林大族，而周仲经是又这一代中最为出类拔萃的，几十年前便被招入京城任职，所以南疆人反而不闻其名。”

    姚妃恍然大悟，作为南疆人，她自然知道周门，只是一时间没有将这个周和周仲经的周联想到一起。

    如此看来周仲经不仅人品端正，出身大家，更与皇帝有同乡之谊，难怪皇帝敢将计划向周仲经全盘托出，虽然十分凶险，但眼下方家已经不得不相信姚妃怀孕，最大的危机，便算是过了。

    姚妃舒畅的笑了笑，至于周仲经叮嘱的自己身体之损，只需按医嘱调养便好，姚妃自己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