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炎夏清晨的灼热已渐渐逼近,密林之中洒落点点光亮。
娄夏半眯着睡眼感受着最后一丝雨露光林,半梦半醒之间他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十年前在缮和村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但这一切的一切都回不去了,此刻娄夏很清楚就算他脱下剑王之称却已深陷江湖。
这时,院之中的其它人也陆陆续续醒来。
该是分别的时候,众人聚齐到院落门口送别着娄夏。
“大侠真的不愿多待一日。”琪大伯似有挽留之意的说道。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各位就送到这里吧。”娄夏微笑着说道。
“既然大侠要事在身,我等也不必强留。”琪大伯说道。
“去,把东西拿来。”琪大伯转身朝着身后男子说道。
说罢,那男子似已知道便转身离开,此刻娄夏和琪心中充满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大伯和其他叔伯神神秘秘的?
不一会儿,那男子便走了过来,他手里拎着一块包袱。
“琪,有件东西大伯得交给你。”琪大伯神神秘秘的说道。
“什么东西?”琪问道。
只见琪大伯打开包袱,里面装着的竟是一件锦缎衣裙,大伯两手抓着衣肩将衣裙抖落于空中示于众人。
在星星点点的日光下,衣裙上那些简简单单的图案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亮,这件衣裙不大不照这尺寸穿在琪身上应该刚好合适。
此时琪茫然失措的站在那里,可望着这件新衣裳她眼神中更多的还是欣喜。
“这件七彩霓裳裙是你爷爷多年以前为你做的,他说等到你成亲那一天一定要穿上他为你做的裙子,可是现在他看不到了,你就快要离开这里了,穿上它去你爷爷坟前让他好好看看。”琪大伯感慨的说道。
说罢,琪大伯将裙子递到琪手中。
低头凝望着手中的衣裙,琪再一次泪如雨下,也许这件衣裙不是这世间最美、最好看的一件,但绝对是最难忘的一件,这些年辗转逃亡命悬一线,可爷爷始终将这件衣裙带在身边。
又过了一会儿,琪换上衣裙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
此刻,她就像深山里盛开的那朵最妩媚的野菊,野菊花虽然泯然众人但她却成了最吸引眼球的那朵。
七彩霓裳裙下裹着少女婀娜的身段和淡雅的高贵,干净洁白的脸庞上挂着一丝喜伤参半的笑容,清幽的长发从额头两侧披散到腰间。
十年来娄夏一直沉浸在盛世烟的美貌之中,但此刻望着眼前之人他方才明白只有这种美才不会被复刻。
“琪从此你服侍与大侠身边,我们家族世世代代以忠诚铭志,艰难苦痛都不可离弃。”琪大伯走上前来交代道。
“琪谨记大伯教诲。”琪点了点头说道。
道别之后,娄夏和陆离便离开了这里。
众人望着他们俩背影的目光,里面有向往、有期待也有祝福,但更多是无奈和余生的迷茫。
三尺黄土,泉下魂灵,丛荫簇拥,寂寥荒芜。
“爷爷,我将离开这里,这件裙子很美。”琪目视着坟头墓碑哽咽的说道。
生死两别不相见,相逢已是阴阳隔。
此处欢声泪雨无人听,此处只待沉默通彼岸。
短暂的泪别之后他们离开了,他们也许不会再回来,也许还会再回来,关于这里仅仅只是来过而已。
继续往前走,娄夏不说琪也不问,似乎从此以后不管何处、何境、何遇,有娄夏在的地方就有琪的影子,天上人间只因轻许不离不弃。
来到一处开阔平地前,前方是一座高约万刃的险峰,悬崖峭壁之上挂着一条长长且瘦弱的铁链,铁链尽头则是通往高耸入云的峰顶。
琪望着那云深雾霾之间的顶峰,目光之中已满是未知的好奇和疑惑,但她依旧没有开口发问。
“你就留在这里等我。”娄夏转身说道。
“大哥哥,我要跟你一起上去。”琪说道。
娄夏很清楚接下来将会遭遇什么,所以他几乎没有犹豫便拒绝了,他心里很清楚没有人能第二次从这个地方离开。
“你就在这里等我,日落还不见我归来你便离开回到野人村。”娄夏望着琪嘱咐道。
“我离开野人村便已不是那里人,你若不归来我便等至老死。”琪望着娄夏的眼睛情真意切的说道。
一个人望着另一个人眼睛的时候是无法撒谎的,此刻娄夏也望着琪的眼睛,他能够感受到对方眼神之中的坚定,此刻他心中这些年来积累的孤独感似乎正在渐渐被治愈。
“我是去送死的。”娄夏坦言道。
他希望用死亡的恐怖去震慑这个刚入世的少女,以此来迫使对方离开,但终究这样的方式对于将门之后毫无用武之处。
“我也可以死。”琪微笑着说道。
笑着说死的人,是真的不怕死。
“抱紧我。”娄夏走到琪身前说道。
琪站在原地愣神的望着娄夏,她望着娄夏的眼神里满满都是仰慕和喜欢,这世间几乎没有女人可以抵御娄夏的魅力,更没有女人能够抵御娄夏的靠近。
见琪六神无主,娄夏只好一把将其娄夏怀中,纵身跃起飞向石壁然后轻轻的坠落依附于石壁之上。
娄夏右臂轻轻挽着琪的腰,左手拉住铁链一点点向上爬,尽管这个姿势会很吃力但此刻有人陪伴也是一件幸事。
“你怕不怕?”娄夏望着身下已经渐渐模糊的山脚问道。
“你的怀抱可能是这世间最安全的地方。”琪依偎在娄夏胸前说道。
谈笑之间,二人已经来到山顶。
山顶空气稀薄荒芜不堪伸手似要触及云霄,但二人来不及惊奇和观赏。
前方便出现了一座孤独的庄园,庄园是用纹理清晰规则的石块堆砌而成的,瓦舍上的琉璃闪闪发光,门口站着两名戴着铁皮头盔的黑衣持剑武士,看不到他们此时此刻的表情,他们站在那里似乎已成了食古不化的雕塑。
“这里是什么地方?”琪问道。
“仇渊山庄。”娄夏说道。
“为什么叫这样恐怖的名字?”琪再次问道。
“因为这里比这个名字更恐怖。”娄夏说道。
“那你为什么要来?”琪继续问道。
“因为我曾经从这里离开过,如果能再次离开我便能活下去。”娄夏回答道。
琪已经能感受到自己话太多了,所以接下来她准备一言不发默默的陪在娄夏身旁。
“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站在我身后。”娄夏叮嘱道。
琪点了点头,二人便一前一后朝着门口的黑衣拿剑武士走去。
一点点逼近可黑衣持剑武士始终无动于衷,既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咯吱一声,黑衣持剑武士身后的门开了,一个身材高大壮硕的男子走了出来。
“血管家,请”娄夏还没说完便被对方打断。
“剑王请回吧,我家主人近来都不见客。”血管家冷言道。
“我不是客,所以他会见我。”娄夏说道。
“剑王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血管家笑了笑问道。
他应该是这里唯一会笑的人,但他的笑却总是让人胆战心寒。
“这份自信是你们给的,我来是要还给你们。”娄夏说道。
“我劝你还是回去吧,冲动之下的选择会让你送命的。”血管家劝说道。
“我既来了,他不想见也得见。”娄夏冷冷的说道。
话音刚落,他腰间的潜龙剑已经发出嗖嗖的嘶鸣,剑刃一点点从剑鞘里挣扎而出。
“在这里动剑是最不明智的选择。”血管家微笑着说道。
“我没有选择。”娄夏大声说道。
说罢,潜龙已经完全脱鞘而出。
剑在身前,人在剑后,娄夏已经用了十成功力,这样的一剑曾令他成为最快、最狠、最完美的天下第一剑客,然而这里不是花渊而是仇渊,他的剑已经没有了往昔的神奇,因为此时黑衣持剑人手中的剑似乎更加迅猛、更加噬魂夺命。
转眼之间,娄夏与两名黑衣持剑人已经缠斗到一起,只闻剑光不见影踪,数十个回合过去了三人打的依旧难舍难分。
突然一声惊雷般的巨响之后,娄夏后退数步方才站稳,而尘烟散去之后两名黑衣持剑人还稳稳的站在原地。
“他们,他们的武功。”娄夏望着两名黑衣持剑人惊恐的说道。
“没错,他们的武功可比你想象的高得多。”血管家微笑着说道。
“但为何他们都曾是我手下败将?”娄夏疑惑的问道。
“因为他们必须败,他们必须败给七州花渊剑王。”血管家意味深长的说道。
“原来这些都是你们可以安排,七州花渊剑王并非真正天下第一。”娄夏恍然大悟道。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从这里离开忘记你曾输过,你便还是之前那个名动七州的天下第一剑客。”血管家说道。
“输了就是输了。”娄夏释怀的说道。
“但你输的并不惨,这二人只是此处守门的,你若踏进血渊将会输的更惨。”血管家微笑着说道。
娄夏知道对方并不是言语恐吓他,方才缠斗之中他明显感觉对方似有相让之意,否则他和他的潜龙剑连十个回合都难撑过。
娄夏还准备说些什么,不料胸口闷痛气血上涌,“哇”的一口鲜血拼出,随之感觉浑身乏力站立已成困难。
见此状,琪赶紧上前扶着娄夏。
“大哥哥,你没事吧。”琪问道。
“我没事,只是想着这么多年都活在笑话之中,胸中压抑成伤。”娄夏说道。
“大哥哥,他们都不是好人,我带你离开这里吧。”琪着急的劝说道。
“没见到血天仇我是不会走的。”娄夏固执的说道。
“既然大哥哥心意已决,琪也得陪你到最后。”琪说道。
见二人在这里情浓意浓,血管家有些看不下去了。
“姑娘你不怕死吗?”血管家问道。
“怕,但怕解决不了问题。”琪回答道。
“为什么生得漂亮的女人说话都一个语气?等你们将资本用完了之后就会跪地求饶了。”血管家一副不屑的样子说道。
“你去告诉血天仇,我既决定退出花渊便接受所有后果。”娄夏望着血管家说道。
“行,我会将你的话转告我家主人,但现在你最好保住命不然等不到我的答复。”血管家收起笑容冷冷的说道。
说罢,血管家转身踏进仇渊山庄。
大门被关上之后,两名黑衣持剑人回到门口一左一右的站立着,他们站立的位置和姿势还和之前一样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