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伊紧张到一夜睡不着觉,第二天顶着巨大的黑眼圈坐上程默的车,把程默生生吓了一跳。
不过正式上班后,原伊才发现自己之前有点多虑了。
因为程默开这间诊所的最初定位,只是打算为一些精神失常者和精神病人家属提供心理治疗以及康复辅导等方面的服务,住院方面的治疗服务,暂时还没有在他的计划之内。一是投资巨大,二是想找一个这方面既有实力又负责可靠的专业医生着实有点困难。大佛人家看不上他这座庙,来混日子的虾米蟹将他又看不上。所设的两三张床位,也只是考虑到个别患者的情况,以备不时之需。
在医院上班的时候,他们也是会给病人做心理辅导的,但因为病人多,工作量太大,花费在每个病人身上的时间有限,因此治愈进度总是不如预料中那么的理想,所以当初提出辞职的时候,程默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他希望以自己的方式来帮忙这些被精神疾病折磨的病人。
因此目前诊所的工作人员,主治医生其实只有程默自己,另外还有两个实习医生兼药剂师,以及一名护士和一名清洁工,再加原伊这个门外汉,也就是六个人。
这两个实习医生,一个是跟着程默从原来的三甲医院辞职过来的,在程默的身边呆了快有一年,虽然程默从来没有松口要收他为徒弟,但是在傅浩智的心里,早已视程默为终生不二的师傅了,背地里也是一口一个师傅的叫他。程默是知道这事的,但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当初傅浩智要辞职的时候,程默还让他想好了,毕竟医院给的待遇和福利都不错,他诊所刚开张,肯定给不了这些。但是对于诊所的前景,程默还是很有信心的。谁知道傅浩智这家伙也是心大,说什么没钱给他开工资也无所谓,只要管他吃住的问题就行了。
傅浩智不是本地人,一直住在医院提供的宿舍。
程默考虑了下,还是直接开工资吧,他实在不想操那种老妈子的心,还得管一个成年人的吃喝拉撒。
另一个叫候澄,是昨天杨裕森过来的时候,硬塞给程默的。按杨裕森的话讲,此人有天份,只要用心教导,假以时日,也可以成为程默第二。
杨裕森也没有把“程默第二”这句话说清楚,程默根据这几个字的字面释义想了一下,觉得老杨这句话可以分成两种意思:一是第二个程默,二是稍逊于程默、永远得被程默辗压的第二名,就跟恺箫那个万年老二一样。
程默面无表情地瞥了候澄一眼,此人长相不错,身材高挑,符合时下鲜肉的审美标准,可与自己对视时,眼神躲闪带着一丝怯意,双手则不安地磨蹭着大腿外侧,明显就是信心不足的表现。为人不机灵,说话也不讨喜,见了他这个即将进行式的老板居然也不懂说两句奉承的话,虽说他也看不起曲意逢迎溜须拍马那种人,但这么不会说话,将来怎么跟精神病患者沟通?
程默又回想了下自己当年做实习医生的样子,越想越觉得这候澄要么给老杨灌了某种迷魂汤,要么就是老杨的大脑提前退化变成老糊涂,不然他对候澄怎么可能产生这种谜之一样的信心。就算再给他十年的时间,程默觉得这个屁孩的未来成就估计都没有柳斌现在好,更何况是超越自己。
然而不管怎样,程默本来因为候澄是杨裕森硬塞给自己带的,又不能退货,心里对他诸多不满,但想清楚这层关系后,他看候澄瞬间就顺眼多了。
程默把人召集起来,带着原伊跟大家做了一个自我介绍。
开始原伊还很紧张,心脏怦怦直跳,神经也绷紧到极致。因为她以为程默会让自己跟大家打招呼,为此昨晚她还特地对着镜子足足练习了一夜,今早起来喉咙还有点发炎,声音也有些沙哑。可没有想到程默点兵点将只是把大伙的名字、以及在诊所的责任要务言简意赅的交待了一遍,就带着她走进办公室。
而且这一进去,就没再出来。
程默会诊时,她就在旁边安安静静地操作着电脑。程默偶尔出来交待个什么事,她也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如影随形,两人如同双生子一样。
拜昨天那场隆重的开业仪式所赐,以及医学界各个领域的泰斗们的坐镇宣传,程默开业当天,来预约看病的病人就已经把这个月的号挂满了,今天刚开始上班,又陆续有病人过来咨询,诊所的两个座机号码也快要被这些人打爆了。
前台护士一个人忙不过来,找程默要增援,像这种接待的活儿原本大家以为会落在原伊的身上,毕竟这里她资历最浅,不对,应该说是毫无资历,也是最晚进诊所的,谁知道程默却让傅浩智和候澄过去帮忙,最后连清洁工大妈也扔下手中的扫把,过来前台帮忙听电话,程默还是没有让原伊出来帮忙的意思。
所以原伊来诊所上班还不到半天,傅浩智和候澄就嗅到了严重的危机感。
特别是傅浩智,深受打击。要知道师傅的办公室,师傅在替病人做心理辅导的时候,可是很讨厌让闲杂人等在场的,就连自己也就围观过那么一两回。这个原伊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竟能得到师傅的这种特殊照顾,傅浩智嫉妒得心理都快要扭曲了。
候澄还好,反正还没有打入内部,得失心没那么重。
等大家忙完,准备吃午饭,已经一点多了。
诊所没有食堂,全靠外卖解决,程默想趁这个空档教原伊如何整理患者的资料,因此两人都没出来,饭盒还是由傅浩智亲自给他们送去的。
傅浩智委屈极了,嘴巴翘得老高,是个人都能看出他心里在闹情绪。
护士菲菲安慰他:“你也别高兴,我琢磨着她跟程医生的关系肯定是非同一般,所以程医生会区别对待那是对的。”
傅浩智两只耳朵竖起来:“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听到些什么?”
“不是听,是看。”菲菲眼睛一瞪,曲起食中两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模样甚是悚人。
候澄不着痕迹地捂住自己受惊的心脏,然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为了让自己更快融入这个大家庭,向来对别人私生活没多大兴趣的他,也主动加入八卦行列。
“你看到什么了?”
候澄虽然还很年轻,声音却很低沉,这让他看起来比同样只有二十出头的傅浩智要沉稳成熟许多。
菲菲睨了办公室的方向一眼,确定老板不会这个时候出来,这才把手挡在嘴边,神秘兮兮地说:“早上他们是从同一辆车上下来的,你说是什么关系?”
傅浩智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惊人内幕,结果没想到就这个,登时有种说不出来的失望。
“那能证明什么,也许就是顺路。”傅浩智不高兴地说。
候澄在旁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观点。
菲菲又道:“可他们是坐着程医生的车过来的,还是程医生自己开的车。”
傅浩智没好气道:“你也知道那是师傅的车,他不开谁开,这不是很正常吗?”
菲菲忍不住翻白眼:“都说你们男生是单细胞生物,这话还真没有冤枉你们,你们有见过当老板的给自家员工当司机的道理吗?”
傅浩智和候澄被她一句话堵得有点哑口无言。
“不过对方是女生,就算是老板,绅士风度也要的吧?”候澄脑子转动快,一下子就抓住了事件的另一个关键点。
菲菲有点气坏:“还有程医生看她的眼神,你们不觉得很温柔吗?让我们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也是只有我们在说,你看人家美女说了没有?还不是程医生一张嘴代包了。”
傅浩智挠了挠脑门,一副困惑到不行的样子:“……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就是,不就是名字么,谁说不还一样?”候澄也没看出什么问题。“会不会是你自己想复杂了。”
菲菲“呵呵”非常假的笑了两声,不置与否,拿起筷子扒饭,边扒边说:“那就先看看呗,看这个‘顺路’是偶尔一次,还是经常性。反正我跟程医生也不熟,他有多绅士我一点都不了解,我就说一下我们女生的直觉,至于事实如何,自有时间会证明。现在我们赶紧吃吧,吃完还得忙呢。”
都不在一个频道上的,聊起来太费劲,菲菲明显想结束这个话题。
傅浩智粗想了下与程默共事的那段时间里,有关程默的绅士问题,然后想了半天,发现程默平时虽然毒嘴,对待病人还是很有耐心很温柔亲民的。
至于其他人嘛……
傅浩智想起有一次,一个美女抱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花追到医院来,当着许多人的面向程默表白。那女人长得很漂亮,五官分明,顶着一头大波浪长发,身材也很火辣,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御姐范。
就在大家以为程默会收下玫瑰,为爱鼓掌的时候,程默直接来了句“你谁啊”,然后他还一脸看神经病地看着对方,要求对方别杵在这里挡道,影响他给病人看病。
当时傅浩智几乎都能听见美女心碎一地的声音。
——毒。
他师傅那张嘴巴实在是太毒了,一张口就直接把对方秒杀。
这么漂亮的大美女,换成是他,准一秒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哪还敢让她伤心。
那个时候傅浩智还替大美女打抱不平来着,觉得他师傅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可现在反过来一思,他突然觉得菲菲看人或许比自己看得准。
至于原伊那边,完全不知道办公室外头大伙各种臆想揣测的心思,上班第一天、乃至后面的好几天,整个人都在战战兢兢和浑浑噩噩中度过。深怕自己一个不心就犯错,做任何事都谨慎仔细,不懂的地方就硬着头皮问。
因为程默告诉她,这些资料一旦记错,很容易导致误诊。而误诊的后果可大可,轻者患者病情加重,重者还有可能会危及到他们的生命。有时候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刺激,对神经系统疾病的患者来说,都很有可能是一个致命的伤害,更何况是误诊这么大的事。
原伊被他的话吓到了,这下开口再困难,也得主动张开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