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辽正在和人打电话。
他一手抓着手机，一手勒着江明辰的后脖领把人拖到身边，用手指摩挲着江明辰的脸，摸到嘴边，就耐心地戳着，直到戳出破绽。
“你管我什么时候回去？”
“俱乐部就是我买的，我乐意缺席练习就缺席练习，你一个经理少哔哔这么多，不记得谁给你开工资是不是？”
“江明辰跟我一起啊，在旁边啊。”
“干什么给你听电话？你老几啊？他睡了。”
“我不回去他回去干什么？”
“练你妈，我说你是不是脑子有坑，我弄这战队是为了讨好我老婆，还真以为我是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不痛快？你少给江明辰安排那么多训练，他爱玩玩，不爱玩就不玩，谁有意见谁滚蛋。”
“所以我说你脑子有坑，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谁说我弄这战队是为了拿冠军还是赚钱了？我闲的蛋疼砸钱听响声你管呢？”
江明辰被戳得口水都出来了，半睁着眼睛，想抗议，却见到了赵辽白皙手腕上的红线绳伴随着动作晃来晃去，露出经年被藏着的几道蜿蜒的疤痕。
江明辰就没有开口的欲望了。
骂完多事的经理，赵辽挂了手机，低头就见江明辰正盯着自己的手腕发呆。
赵辽突然卖惨：“上个月变天就疼了。”
“……”
江明辰忍不住说，“关节风湿才这样吧？”
“反正是你害的。”赵辽不讲道理地说。
江明辰又不说话了。
赵辽抱着江明辰，又黏糊一阵，问：“给个准话，什么时候从了我？”
江明辰低声说：“我想睡觉了。”
不吵不打不闹的时候，这种对话每次都是这样无疾而终。
赵辽不高兴地拧起了眉头，看着他真这么闭眼睡了，低声骂了句“操”，翻身下了床，换了身衣服，拿了手机钱包摔门走了。
门被摔得震天响。
江明辰早有心理准备，却也忍不住生理性地一颤，睡意全无，睁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天花板，摸过手机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赵辽擅自改了的来电备注改回赵辽的名字，然后登上微博。
在金石战队成立并参赛之后，江明辰认识了几个比过赛的小对手，在微博上面顺藤摸瓜地关注了很多电竞职业圈的选手。虽然大家也都不见得有联系，不见得多认真看微博内容，就是个人情面。
江明辰关注的人里面就有郑玄。
郑玄是十七岁出道的，一直都在沧水战队，也有五年了。
沧水战队是一支很有争议性的战队，甚至说得上是“搞笑”——这支战队以正副队长的双刺客为输出核心，余下全是奶。
在《四海》这个游戏里面，刺客不是受青睐的角色，输出一般，血量一般，技能一般，也就敏捷高一点，通常在团队里以辅助为主，甚至很多团队都不乐意用它。
但郑玄和副队向楠把这个角色的价值使用到了极致，个人战不提，在团队战中，居然也总能靠着两个刺客的输出把对方给全灭，不得不说也是一种本事。
江明辰随手点开了新粉丝提醒，居然见到是郑玄关注了自己。他有点惊讶，想想又理所当然。
反正也没事情做，江明辰顺手点进郑玄的主页面，本以为和其他电竞选手的主页差不多都是些比赛、广告、插科打诨相关，结果居然并不是。
郑玄微博的页面很……小清新？居家？温馨？
江明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比赛和广告当然有，但不多，多的是晒厨艺，晒猫狗，晒花花草草，晒风景——和总会令人觉得藏在这些东西下面的秀恩爱。
郑队长的恩爱秀得很含蓄，乍看起来仿佛是单身，但细看又会感受到照片中满满的安定小幸福，令人情不自禁生疑。
比如有一张照片是郑玄系着围裙在炒菜，侧过头来朝镜头微微一笑。
其实解释得很清楚，是沧水战队的所有正选队员到他家里聚会时拍的，大大方方，没什么值得质疑的，但郑玄望着镜头——望着拍照那人的笑容，眉眼间都是可疑的专注与温情脉脉。
再比如，他在除了比赛上场之外，几乎无时无刻不戴着一枚神秘的戒指。一问他，他就说是纯粹的装饰品，某年旅游的时候买的，戴习惯了。再问他，他就信口煲出一碗关于错失决赛晋级机会和旅游买励志戒指的鸡汤。
江明辰突然想起来赵辽说过郑玄和沧水战队副队长有腻歪，有一丢丢八卦地点开了沧水副队长向楠的微博页面对照。
向楠的微博页面和普遍的电竞选手页面差不多内容，不是广告就是游戏直播这些，要么是和其他选手的插科打诨互相艾特来调戏，也从来没出现过那枚神秘戒指的踪影。
本以为有八卦可看的江明辰心想，果然赵辽的话不靠谱。
赵辽真是在任何时候任何事情上面都不靠谱。
江明辰退出微博，上了直播平台，正巧见到首页是向楠的头条推荐，点进去看见向楠正在直播他在《四海》网游里打副本。
江明辰刚滑高音量，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神经病啊？二十五人副本二十三个奶？你们有病吧？”
江明辰：“……”
直播间纷纷刷屏。
向楠领着队伍在副本里绕路，一边发了个表情，嫌打字麻烦，干脆开了麦：“辽神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其实在四海职业圈里不兴封神，也就是已经退役了的几个被这么叫，在役的若这么称呼，不是熟人揶揄，就是嘲讽。
偏偏还显得挺客气的。
沧水战队和金石战队当初那一场比赛打得并不愉快，赛后的记者会又放赵辽开了一通嘲讽，这时候被人家副队长嘲讽也是自然。
不过赵辽一来不太懂这里面的圈圈绕绕，二来向楠的声音自带股慵懒的性感劲儿，是说什么话都听不出好恶的那种暧昧声线，所以赵辽一时间还真当这个称呼是什么好东西，没往心里去。
说到向楠的嗓音，和他这人的外貌很贴。
他生得很好看，有股从骨子里弥漫出来的——“娇俏”？
江明辰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形容。
江明辰在比赛的间隙里见过向楠。
那个时候，向楠和郑玄在选手后台的自动售货机前买东西，郑玄背对着江明辰，看不清神情，只记得站得很直。而向楠一只手搭着郑玄的肩膀，另一只手握着奶茶的杯子，喝了一口，奶泡粘了嘴角一圈。
郑玄抬手指了指向楠的嘴角，大概是在提醒。
向楠一面冲着郑玄笑，一面伸出舌头舔嘴角的奶泡。
当时江明辰也没多想，此刻就觉得有点异样。
赵辽也不知道怎么的混进了这支队伍里，没计较那嘲讽的称呼，却十分具有上当受骗之后的愤怒情绪：“我去，你们奶当输出？”
江明辰：“……”
赵辽走哪儿都是一颗毒瘤的人设真是永不崩塌。
沧水的队伍特色确实是如此，全队除了两个刺客输出，全都是奶，各种奶。
神医、医仙、毒医（严格来说毒医不算奶，但毕竟沾个“医”字，为了玩梗，大家一般就开玩笑把它归类成毒奶），应有尽有。
碰上棘手的对手就集中给刺客奶，碰上容易对付的，就见银针、悬脉丝线、毒|药嗖嗖嗖地朝对手发射，堪称《四海》赛场上的一幕奇景。
根本没有人知道沧水战队的人都在想些什么，跟他们对战总体而言是一场时间上的消磨，一时半刻打不死他们，毕竟有可怕的奶量，并且毒医上来就拿毒粉给奶妈们在地上画一个圈圈，轻易敌人进不来，就看着他们在圈圈里疯狂补血；
然而想被他们打死，也要忍耐着他们那低到可怕的输出，只能靠磨，简直就像是一场钝刀子凌迟，有不少队伍见到他们就想打gg直接退出，省得浪费时间。
《四海》这游戏算不上当下最火的，但庙小妖风大，许多二、三流的职业战队都特别奇葩。
江明辰回过神来再看直播间的时候，刷屏弹幕大多还在骂赵辽。
江明辰观摩了一小会儿《四海》奇景，退出来到别的直播间看了会儿，了无趣味，关了手机，躺回去继续发呆，直到手机在黑夜里面响起来。
他接起来，看到是个陌生的号码：“喂？”
“是江明辰吗？”声音很好听，略微有点儿沉，却又不粗，只是听着耳朵痒。
江明辰反问：“你是？”
“我是郑玄，沧水战队的，白天见过。”
电话里的声音和白天当面说话时听起来不太一样。
江明辰一怔：“郑前辈？什么事？”
郑玄停顿了几秒钟才说：“我在中央大道这边的警局，赵辽跟人打架被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