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汉关恩仇录》 第二十章（大结局） 北上2

    老妇说：“傻孩子，历代赵王都是干净利落之人，远的不说，孝成王长平之战临阵换帅，赵迁冤杀李牧将军，虽然都是昏招，可哪个拖泥带水了？你再看张耳张敖父子，张耳当年叛楚投汉犹犹豫豫，被陈余打残了才无奈归顺刘邦，张敖如今又是这般拈轻怕重，左右摇摆，父子俩哪有点诸侯王的风骨？如此以来赵国恐难以保存。”

    李慎问：“外婆，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敢说，我心中还有一个疑惑，那张耳到底是不是赵国后裔？为了半张画像就保了他们这么多年，总觉得有些不明不白。”

    老妇嘿嘿一笑说：“咱们恐怕都被郭开骗了，他背叛了赵国，怕赵国旧臣寻他的麻烦，见张耳与赵迁有些相似，便照着张耳伪造了一张画像，一分为二，不知怎么对张耳说的，让他收了半张，另外半张自己留存，目的就是将来有人对他不利的时候拿出来，好让人以为他一直在保存赵国后裔啊，他把自己伪造得忍辱负重，真是处心积虑，难得他还心狠手辣，为了假装忠诚谋求活命，当年被咱们抓住居然咬掉了自己的舌头，这戏真是做足了呀！难怪赵国末代几位国君均对他宠信有加。孰不知他没了舌头还有双手，嘴里讲不出来，手上就不能写出来？他以为我能想到，谁知我当时已邪火上头，还是忍不住取了他的性命。也是我复国心切，事后细细琢磨，真被引到他的思路上去了，这才闹了个连主子都没有保准的大笑话，这些年一直以为杀错了郭开，可惜了咱们每年祭拜他用的贡品了。”

    李慎说：“郭开布的局确实深远，不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盘算得再好，总算没有逃过咱们的惩罚，外婆当时不是昏了头，那一刀也不是您自己要砍的，是被他害死的李将军在天之灵假手于您砍的，他这叫人算不如天算！”

    老妇爱怜的看着李慎接着说：“张耳从咱们手中凑齐了画像，真以赵王后裔自居起来，不过时势造英雄，他的确这个能力，又得咱们庄园的全力支持，还真的拉起了人马，重建了赵国。可笑的是咱们，就为了这半张画像，又是出钱又是出人，还让你搭上了一条胳膊一张脸，到头来连他的身份都搞错了，还得陪着他演戏。”

    李慎听外婆说自己为了找张耳，失去了一条胳膊，毁掉了容颜，这代价不可谓不大，心里不由有些悲凉，便问：“照您这么说，这张耳根本不是赵王后裔？”

    老妇叹了口气说：“我派人暗暗查过，他是魏国人，当年长平之战后，信陵君窃符救赵解了邯郸之围，他犯了欺君的大罪不敢回国便留在了赵国，张耳年轻时做过他的门客，后来信陵君回到魏国他便留在了邯郸，他跟过魏人便做不了大官，所以名声始终不显，咱们从赵国也就查不到他，不过这样说来他怎么可能是赵王后裔？可是你要说他不是赵王后裔又有证据吗？人家手里那两张能够对起来的画像是实实在在的呀。不过他是不是赵国后裔还重要吗？关键是咱们认不认。怀王是楚国后裔总是没错的，项籍不是说杀就杀了？韩信是韩国后裔，也被刘邦赶去了匈奴。刘项打天下都是为了自己，咱们不同，我和你外公师承于李牧将军，李将军对赵国忠心可鉴，咱们家也立志决不臣外于别家，既然认准了张耳是赵王，他又能复兴赵国，咱们就只能力保他的子孙到底。”

    李慎说：“是啊，我们保他是为了实现复国理想，他是不是真的赵国后裔又有什么重要的？只要赵国还在再大的牺牲也值得！”

    老妇又说：“我这一生经历过四次刺杀，早年刺杀白起，后又帮燕国刺杀嬴政，前些年刺杀郭开，今又要刺杀刘邦，要杀的都是当世一等一的大人物，可是除了郭开，哪个成功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成功刺杀其他几人，就能解决问题？杀了白起，那几十万赵卒还是活不过来，秦灭赵国的格局依然无法改变；杀了嬴政，他们会再立一个秦王，秦强赵弱的局面也是无法扭转；秦末汉初，大乱之后，百姓思安，这次要再侥幸杀了刘邦，呵呵，天下再次分崩离析，又进入乱世，恐怕赵国的社稷还是保不住，还拉了无辜的百姓继续受苦。看看咱们成功的这次吧，杀了一个郭开，却使一桩涉及赵国宗室的大秘密永远藏于地下不得而知，可见刺杀终归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先秦以来旧的政治格局已然大变，百姓已经觉醒，陈胜都喊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先秦六国除了我赵国阴差阳错还在幸存以外，哪还有旧王室继续称王，即使换了王室，七国名号也在逐渐被废除，我们费尽心机想保赵国社稷，恐怕不只是与汉朝对立，而是与这个时代，与天下大势对立了。以前我以为刘邦能胜过项羽，主要是因为他更善于拉拢六国的旧势力为自己所用，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新兴势力同样重要，楚汉之争取胜的关键在于谁更能做好旧势力和新兴势力之间的平衡，但旧终归是旧，六国乃至诸侯国消亡已是大势所趋，项羽和刘邦都看到了，也都这么做了，就凭这点，他二人也不愧是秦末之际最杰出的英雄。只是项羽做得急了些，还没有取得绝对优势就极力打压旧六国，导致六国利益受损怨他，新兴势力站不稳脚跟还怨他，最后闹了个众叛亲离，相比之下刘邦就做得缓和多了，打天下时利用他们，站稳脚跟后便开始在有条不紊的削除他们，根本不管这些诸侯是新的还是旧的，看着吧，不出几代所有的诸侯国都会像秦朝时那样改为郡县，这种势头不可逆转。也是外婆老了，糊涂了，幻想着延续赵国的宗庙社稷，抓着这么一个多年来都没搞清来历的赵王后裔不放手，还带头领着你们一起胡闹瞎搞，到头来终是竹篮打水，尺寸之功未立不说，反而祸患子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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