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三愕然地回过头,看到那少年正用箭对着他,一双漆黑的眸子在月光的映照下冷峻无比,心里不由一凉,想起来自己原来是要打劫他的,那少年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这可怎么办?唉~要动手刚才别救我呀,让老虎把我吃了不是一了百了?看样子不会有事,想到这里他硬着头皮对少年说:“感谢兄弟出手相救,我郝三无以为报,任凭兄弟处置,只是不知恩人怎么称呼?”
少年的表情变缓和了,弓箭垂了下来,原来他走出树林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回望了一眼,刚发现草丛中好像有东西在缓缓挪动,紧接着跳出来两个人影,他暗自心惊,刚才果然有人要抢劫,随即又看到一只老虎蹦了出来,两人一虎转起了圈,少年从小修习武艺,练得一手好箭术,小时候跟着父亲射杀过野兽,所以见到老虎并不十分害怕,他本来不想管那两个人的死活,谁知道隐约看到老虎被绊倒了,本来是杀掉老虎的好机会,可是只有一人扑向老虎,另一人却借机跑掉了,这激起了他锄强扶弱的侠义心肠,他连忙跑过去,眼看着老虎扑倒了郝三,他顾不上别的,取出一支响箭,一边跑一边张弓搭箭射了出去,在千钧一发之间救了郝三一命。
少年转过身不再理郝三,独自向树林外走去,郝三怕再遇到老虎,虽说老虎已填饱了肚子,可毕竟与自己有切尾之仇,还是小命重要,想到这就跟在了少年后面,两人相隔三丈一前一后走出了树林。
树林外有一条大河,少年来到河边,眺望四周想要渡河,已经是后半夜了,根本找不到船,只能靠在岸边的大石旁边席地而坐,望着天上的月亮若有所思的发呆。夜深了,河边的风越来越凉,少年不由自主的抱紧了身体,郝三捡了好些干树枝凑到少年旁边,取出火石生了火,又走开了。少年看了看郝三的背影,向火堆旁边靠了靠,视线又转向了天上。过了一会儿郝三又回来了,只见他一手逮着一只大青蛙,用柴刀给青蛙剥了皮,又开膛剖出内脏,各用一支树枝穿住架在火上烤了起来。不一会儿烤蛙的香气飘到了少年的鼻子里,他禁不住吸了几下,肚子不受控制的咕咕叫了两声。郝三看在眼里心想这少年太能装了,他忍住笑,一边把一只烤蛙递了过去,一边一屁股坐到地上啃起了另一只。少年警惕的打量着烤蛙,又看了看正在大快朵颐的郝三,便接过烤蛙,撕下一条蛙腿放在口中咀嚼起来。郝三的手艺真不错,烤蛙香嫩无比,少年一边享用着美味,一边歪头望向郝三,郝三不怎么讲究吃相,他大口的啃着烤蛙,吃得满脸都是油和灰,少年觉得好笑,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接着说:“早知道你手艺这么好,就该把老虎留下。”说罢摇了摇头。
郝三也放松下来说:“我看那虎掌挺厚实,烤一烤应该会好吃。”说到这里突然想起已经死于虎口的老四,觉得话有些刻薄,便不再说下去。
两人沉默了片刻,少年问道:“郝大哥,我想去上党,怎么走?”
郝三问:“你去上党干什么?那里刚打完仗,到处都是秦军。”
少年惊问:“我不久前听说秦军攻打上党,镇守上党的冯将军投靠了赵国,现在是秦赵在打仗,怎么这么快就打完了?”
郝三说:“应该打完了,上党全部让秦军给占了,听我们村从上党逃回来的人说赵军在那里吃了好几次败仗,廉将军也挡不住,只能守在上党边界,跟秦军耗上了。”
少年心中暗叫不好:“赵国自武灵王胡服骑射以来,一直擅长运动战,依靠来无影去无踪的骑兵杀伤对手是他们的强项,固守阵地拼消耗恐怕不是秦军的对手。”嘴上却说:“廉将军一代名将,有他在必然守得住。”
郝三说:“是啊,好在秦军统帅不是那颗煞星。”
少年略略放宽心,他本是赶去上党投军的,祖父是赵国人,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也就是大伯在赵国军中任职,小儿子也就是父亲早年因缘迁住齐国,父亲一直心系故土,生前念念不忘的就是回赵国,前不久听说韩国在秦国攻打之前把上党地区送给赵国,变得忧心忡忡,整日在家中怒斥韩国的嫁祸之计,好端端的把赵国推上了擂台与秦国变成了面对面的对手,父亲念念不忘的是蔺相如大人,成天念叨当年蔺大人完璧归赵、渑池之会的壮举,那时的赵国是何等的荣耀,有蔺大人在,秦国必然不敢轻易欺负赵国,蔺大人胸襟是如此的宽广,廉颇那么不服气他,他还能如此大度,将相和又是何等的千古美谈。上党明明是块烫手的山药,明眼人都能看出秦国已志在必得,让赵国捷足先登甚至不劳而获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朝中一定是出了奸臣,否则有蔺大人在,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昏聩的决策?
少年听着父亲的话不以为然,心想不就是一块儿玉嘛,再好还能值十五座城?秦王那是在试探赵国的虚实,谁知道赵国屁颠屁颠真的跑来漏了底儿,渑池之会蔺大人倒是够爷们,但是如果不是廉将军率十万大军驻扎在外,鬼知道能发生什么事情,那张嘴让人割了舌头还是小事儿,搞不好连赵王都得像当年楚怀王一样被扣住。至于上党地区嘛,要不要能是蔺大人决定的?一般情况下发动数万大军攻下一座城都很难,现在白得一郡之地,这种好事不是年年都有的,赵王如果不要恐怕朝廷要翻了天,就算不要秦国这些年还少敲打赵国了?不过那地儿确实离着赵国远了点,中间还隔着魏国一大片土地,地利还是对秦国更有优势啊。”他一边想着一边感慨:“国家大事到底还是不能光指望着磨嘴皮子,一旦有难还是得靠廉将军这样的中流砥柱”。
眼看着上党地区战云密布,父亲一病不起,临终前嘱咐自己不要守孝,快去上党投奔大伯,从军卫国。少年安葬了父亲,拜别了母亲,匆匆赶向上党,谁知道半路上却听到了上党失守的消息。少年怔了半晌问道:“那赵军现在去了哪里?”
郝三说:“不太清楚,只知道在上党边界,听逃回来的人说廉将军带兵守在汾城附近,过了河继续往西北方向找找,那样一支大军应该很好找。”
少年喃喃自语的说:“可是我怎么过河呢?”
郝三说:“这条河北向南流,再往北走两里有个渡口,每天都有条舟摆渡。”说着说着天逐渐亮了起来,少年站起身来向北望去,果真看到一个渡口,他兴奋的对郝三说:“果然有渡口,多谢你啦!”说完冲郝三作了一揖,向渡口走去。
郝三冲少年喊道:“兄弟,等你回来时一定来李家村一叙,就在渡口往东十里处。”
那少年答道:“好的,有缘再见。”
郝三突然反应过来,喊道:“兄弟,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呢?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少年说:“萍水相逢,姓名何足挂齿?”,他驻足回过头对郝三说:“郝大哥,我看你也古道热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投军?沙场上建立功业,青史留名,轰轰烈烈,不枉大丈夫来世上走一趟!”
郝三说:“恐怕不行,我比不了你,家中还有老娘,那个被老虎吃掉的兄弟也有妻儿老小需要照顾,我要去参军了她们都要饿死了。”
少年听了想起家中的母亲,心里一酸,不再搭话,他回过头,不再理郝三,继续向渡口走去。
郝三站在原地看着少年一步步走远,不由的摇了摇头,河边突然打来一个大浪头,发出哗的一声巨响,吓得他猛地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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