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奔流的河水，他仿佛看到了穿越前的自己，只是记忆已经越来越模糊，亲人的容颜越来越远，不禁悲从中来。
他知道自己已经融到了这个世界里了。
他默默地拔出中兴剑，拍击着河水，仿佛在敲击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波光荡漾，中兴剑透出无律的光芒。他似无所思忆，随心而动，一剑刺去，击乱一河波光。剑光如电，在水中折映变幻的云影，小辽水河边电光大作，伴着隐隐的雷鸣。刺、劈、斩、扫、砸、拦、挑、抹，吴铭完全沉浸随意的舞动之中，没有招式，没有目标，有的只是抑郁的发泄和烦燥的挣扎，他跃入河中，任河水的清凉冲刷的身体，长剑依然在舞动，却不受河水的阻滞，空灵飘逸。他陡然领悟，视而不见，如入虚空，一式新的剑招就这样被逼成形，在绝望中诞生出来。“杀境。”
杀境如梦，诡异、迷离，招式可破，杀境无解。
剑光如电，割裂生死的阻隔，充眼不见生机，而死掉的一切重新涌起，继续将生淹没。死亡之波浪怒吼向前，直到生机断绝。
吴铭仿佛看到了血腥的气息在河水中弥漫。冉闵那一世太多的杀戮一直在折磨着他，既然无法忘怀，那就让血腥之气再浓烈一些。
天佑玄菟！我为玄菟而杀！
吴铭走上岸来，躺到在河岸边，任流云的影子拂过身体。幽香袭来，白衣素裙，宁儿来到了身边。
淳于慧见吴铭神色不豫，漠然而出，心中惦念，便央求宁儿代为寻找、照看。
宁儿坐在吴铭的身边，微微发抖的双手轻轻抚摸着那被河水打湿的长发，心中异样的感觉愈发强烈。
她知道自己已经动情了。修炼了一千五百年，心如古井，竟起波澜。而且是在即将临劫的时候。
她惊慌失措，本待远离，心却已留在了这个男人身上，欲避不能，欲离不忍。她哭了，哭得那样无助。
“宁儿，”吴铭翻身坐起，“不怕，你家公子历事颇多，渡劫难不住我，虽然我亦不知你的风劫有多恐怖，可是石人峰为我而毁，阳峻山为我而败，这天上地下就没有什么能压得住我的。走，咱们回府喝酒去。”
吴铭抱宁儿上马，赶回府里。淳于慧备酒，三人共饮。
淳于慧道：“袁家所建府邸位于石咀山下，占地颇多，百余房间俱宽敞明亮，倒是大户人家的格局，我可不敢居住，空得有些瘆人。袁家还真是大方，钱粮无数，堆积如山。我已命人全部搬回郡府。以供日常开支之用。”
吴铭摇头，“目前只有你我三人，加上仆从也不过十余人，先在郡府后院居住，过段时间找个差不多的院落即可。那宅邸给糜竺和书院用，行不行？”
淳于慧大喜，“小些好，不觉空荡，不必到处找人。”三人皆大笑。
“公子，高句丽人笃信神明，以三足金乌为族神，但有所思所梦，无不遵行。宁儿略通法术，可做三足金乌幻象，惑其民众，使其归至玄菟，岂不美哉？如此罢兵止杀，不见血腥。”宁儿神情严肃，看向吴铭。
吴铭叹道，“宁儿心善，不忍杀戮，然遭逢乱世，安能止杀？我本是武夫，何能停止杀戮？自圣上那儿领的就是杀人的命令。况民众来归，其兵亦来，岂不还是杀伤？如何阻兵，未有良策。”
“宁儿能追随公子，当全心为玄菟所虑，我来筹划，只要公子护佑于我。”
吴铭略一沉思，转头对淳于慧道：“宁儿此做法太过惊世骇俗。慧儿你留守侯府，令徐荣等官员负责安置民众，督促马均加速房屋建设。尽快将连弩、马鞍、马蹄铁做好，鹅毛笔也先试做一批，造纸和印刷加快研制，我与宁儿去筹划此事。”
淳于慧唯唯称喏。
“不通政事、不懂治民无妨，行事但问于民、于玄菟有利，即可行之。”
二人离府上马，“宁儿，我们到哪里去施法呢？”
宁儿略为沉思，“去我修炼的地方吧。”
二人骑马来到高句丽城附近的宁儿修炼之地。
宁儿作法驱散族群，众兽亦知宁儿回来，尽皆散去。宁儿抱住吴铭腰身，向石壁掠去。石壁上十丈高处，有个石室，三丈见方。各种物品一应俱全。宁儿复轻推北墙，里面是一间卧室。干净整洁。
吴铭笑了，宁儿，修炼有什么好，此间事了，就和我回侯府吧。人间之乐，远胜于修炼。修炼只得长生，长生又有什么好呢？”
宁儿莞尔，“公子，我修炼了一千五百年，侥幸逃过雷劫、火劫。今年复遇风劫，九十九难都过去了，你却叫我一朝放弃？”
言虽嗔怪，心甚欢喜。
吴铭搂过宁儿在怀，轻轻亲吻，极尽温柔。
宁儿未识滋味，心惊肉跳，一双手伸进吴铭怀中，喃喃地说：“我多年修炼身心，不增不减，豆蔻之容颜，得以永驻。乍见公子，就知千年修为将毁于一旦。至于能侍奉枕席，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
吴铭把宁儿横陈在胸前：“宁儿莫怕，我必助你得成，因为我不惧天，天不敢灭我；我不怕地，地不敢收我：我不怕神，神不敢欺我；我不怕鬼，鬼不敢近我。”
宁儿有些意动，抱紧了吴铭，“公子倘佑我渡劫，大恩无以为报，唯有长久追随公子，不离不弃。”
吴铭大笑，“身边有只小狐仙，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安稳地睡觉了。”
谈及东北五仙，宁儿笑了。“世间以讹传讹，胡黄白柳灰，只有蛇、狐修仙，黄鼬、刺猬、老鼠安能成仙？其他禽兽修炼，也只为灵兽。至于你在阳峻山下斩杀的那五条小蛇，颇有灵气，将来也是因缘。”
吴铭笑了，“这你也知道？我本是天弃地厌之人，世间哪还有比我更低贱的？你修炼已至大成，就长久伴我，看我逆天毁地就是。只是今后没有狐裘御寒了。”
宁儿搂住吴铭的脖子，“宁儿就是公子的寒衣。我虽是修成人心，却知世情，只要公子不远我，我必追随公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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