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透过窗棂洒落整个青鸾殿,自被兵卫护送回殿,妇好便一直呆呆坐在榻上,目光空灵无光见不得神色波澜,似是整个灵魂随着祭祖神明离开身体一般。
甄意静静守在妇好身边暗暗担忧着,外头如意将煮好的五彩粥端进来,轻轻道了一声,“娘娘,您吃些东西吧。”
妇好似是未闻一般,整个人没有半点反应,甄意叹一口气便将如意的粥接过去与她道,“婆婆,娘娘今日受了惊吓,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来,这粥等会儿我劝着娘娘吃点。”
如意点点头,便回身出去了。
甄意望着手上温热的粥走过去蹲在妇好面前,“娘娘,您吃些东西吧,若不然届时礼史官醒了,娘娘您自己却病倒了可如何是好啊。”
过了许久,甄意似是在她面前蹲了一朵花开复而凋落的时光,她瞧着昏黄色的光从妇好脸上渐渐消失才听她道,“我吃不下。”
甄意心头苦涩看着妇好这般她,压低了声音道,“娘娘,礼史官是为了救大王才遇险的,大王定会命人全力救他。”
妇好目光仍是漠然着,她缓缓看向甄意目光之下淡淡光泽,“甄意……”
甄意应接道,“娘娘,如今您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若是叫人瞧见了怎能不生疑啊?您若是果真担忧着礼史官,便以大王妃子的身份送去关怀问询便罢了,您怎么又忘了您不是子嫮,而是妇好啊。”
妇好眸中晕着漩涡一般的痛楚与无助,她望着甄意道,“甄意,我现在该如何?”
她见过无数人的血,她的手上也砍过无数人的头,可如今的妇好竟像是个久居闺房不问战事的女子,被那骇人的血色吓成了这幅模样。
甄意将手上的粥递到妇好面前,“来,把这碗粥喝了。”
妇好接过甄意手上的粥,一勺一勺吃进嘴里,见了碗底仍是食不知味。
外头阿蛮慌乱奔进来道,“礼史官……”
“哐当”一声,精纹五色琉璃碗重重砸在木地板上,顺着光洁地面滚得老远,甄意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妇好猛然起身走到阿蛮前头,“他怎么了?”
{}/ 妇好仰头望他道,“大王在嘲笑妾身不淑慧贤良吗?”
武丁宠溺道,“无妨。”
并不淑惠贤良也实在无妨。
妇好蓦然想起每次傅说都对着她的笨拙十分无奈,对她道,‘阿嫮是该飞翔天际的鹰鸟。’
武丁察觉她的落寞,“爱妃在想什么?”
妇好陡然回神,目光闪烁,“妾身在想大王为何对妾身如此宽容?”
武丁望着暗色天幕下隐在庭院中的那株桃树,繁茂的枝叶映衬着银色月光翻涌出碎片一般的光泽,低沉道,“爱妃曾问过寡人长乐殿旧主之事。”
妇好想起那日她不过是借着此事回转武丁要她侍寝,“大王当日没答,今日是想与妾身摊牌吗?”
“摊牌?”武丁朗然笑道,“爱妃以为寡人如何摊牌?”
妇好从武丁怀中抽开,双手背在身后离他远了几步,桃眼望着他,“形似旧爱?”
武丁瞧着她一脸俏皮模样,面上有些严肃起来,“的确,她是寡人永生难忘的女子。”
妇好心头泛起一丝凉意,她一向骄傲却只能对着被当成替代之物的君王,一次次求全,面上却只能无所谓一般嬉笑着,“是妾身的福气吗?”
“福气?”
“妾身因着这张脸得到大王宠爱,是妾身的福气。”
武丁粲然一笑,望着她越渐不自然的面容,丹凤眸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狡黠,摇了摇头,“可惜,你与她并不相像。”武丁朝她走近,将浅淡的月光掩在身后,妇好身前罩得阴暗,抬头便听他沉声道,“与她长得像的人在这世间唯有寡人而已,长乐殿的旧主是寡人的母妃。”
永生难忘的女子,是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