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好自然明了武丁在暗指何事。
若是昔日她还是子家阿嫮定会将他打得跪地求饶,可如今她是殷商妇好,她身后肩负着整个子家的盛衰荣辱,她心中横着一根怎么也放不下的尖刺,这样内外煎熬着,究竟何人郁结,她不言,他又何曾知晓。
武丁目光黯淡着,似是深沉到了极点面上散着淡淡愁然,出口便染尽了无奈宠溺,“寡人该拿你如何?”
满厅众人闻言皆是错愕,尤其司徒景瑥,他辅佐两代君王见惯了王室族内的冷血争斗,自古无情唯有在这王室血统中才见得极为深刻,却不曾料到神赐加身的武丁竟被一个妇好迷离得与普通爱河男子并无两样,当即冒死进言,“大王切不可美色迷眼,王者如何叫一后宫妇人失了决断呐。”
武丁倒是不以为然,语气略带敷衍玩味,一双丹凤眼望向妇好,“昔日寡人自以为清高,却不成想也是个美色当前不计得失的,若是寡人的爱妃愿意与寡人交好,那辛美人之事,寡人便会思虑一番从轻发落。”
司徒景瑥满眼惊慌难以相信,“大王乃天下之主,如何任由一妇人左右。”
“司徒大人实在言重了,就算寡人肯当一个沉迷美色的昏君,寡人的爱妃却也是不给机会的。”
他转眼一番昏庸模样,扬手道,“辛美人,同样赐……”这一声尾音拉得极长,挂满了戏谑一位,果然,听得妇好道,“大王,臣妾愿解大王郁结。”
那边话音一转,“此等宫闱丑事不易宣扬损害王室颜面,着令辛美人终身囚禁星漫殿。”
本是死罪难免,却因着她一句话便恢复了生机。
武丁便笑了,温风拂面似是融了一冬的寒雪冰霜,丹凤眼微扬染尽了沉甸甸的深情,“这算不算寡人逼迫呢?”
他当初应了妇好等她意愿,他自然等得起,可如今侍从与辛夷私通,一向俯视万千的丹凤眼却有了微微的担忧,子家将妇好身上的秘密掩得极好,她却只知她瞒了自身的功夫武艺,差不得前事,便不得知是否她也有心头所爱之人。
{}/ 眼下猛地忆起幼时月色只觉心头微醺,此时只想躲到某处醉醉饮上一壶,解忧之酒他自然喝得不多,可若是醉了只不过求得心头好受些罢了。
看着下人将辛夷带回星漫殿,便闻着海阳道了一声,“大王,禽将军求见。”
禽是武丁的暗卫,与将军羽均是武丁沙发战场的左膀右臂,作为外臣军事将军此番觐见应是塞外与异族纠缠许久的战事,司徒景瑥与傅说均是内侍文臣,殷商文武分明自然是不便在场了,景瑥面上谏言苦色,却只得走在前头与傅说出了正厅。
日色阴沉着,不甚明朗傅说仰头望着天象叹一口气,微微苦笑,“司徒大人博闻广见,是否得知今日天色为何这样阴翳?”
景瑥是个执拗的老臣,方才妇好狐媚惑主叫他难以释怀,哪里来的心性与傅说谈论天象,便道着敷衍,“万物皆有定律,岂是你我可以参透的。”
“那便是了,即使参不透,你我只得按着天色准备雨具防患无忧才是人之常情,一味妄想逆了天意岂不是痴心妄想?”
景瑥一顿蓦然反应过来,傅说不过是借着天色与他谈及武丁专注宠爱之事,满腔忠心下气血一涌,“雨具准备再妥当又有何用?大雨倾盆而至,掩得住天下陋室吗?”
傅说淡然一笑,“眼下初夏时分,一些见不得寒冬凛冽的草木便会从土中生出来,若是少了这样一场雨如何能将他们喂饱,安然生长呢?”
景瑥听得云里雾里,不得其解,“礼史官这是何意?”
傅说温目少有冷冽,他轻声道,“此乃君意。”
说罢,轰隆雷鸣自九重天霹雳而下,昏暗四面闪过冷飕飕的蓝光,风也渐渐有了湿意,傅说敛容笑道,“傅说不才却也只这雨不过虚张声势,并不会倾盆而至,天色闷沉,只诱人想饮上一杯,不知司徒大人是否赏脸?”
他眉目清润淡然,与景瑥一同离了槃玖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