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公不慎作美,春绵细雨银针一般飘落飞扬,往东边吹的风将那原就缠绵的雨丝紧紧搅动在一起,将瑶园上下绿叶洗得发亮,摇曳而下落地成泥,噼里啪啦溅落到青石板路上,沿着缝隙四处流淌,不知该叫人心疼还是厌恶。
瑶华殿高翘飞燕檐注下水流,映着淅淅沥沥的朦朦雨雾格外刺耳清晰,明色被这嫌恶的声响吵得头疼,方才撑着额角憩一番的心绪碎了一地,猛地摆手将赤红镶金边雕梅兰竹菊案上的翠白玉茶盏打落在木地板上,香茶冒着热气一路蔓延到雕花绒七彩祥云地毯上,湿了一大片。
美目燃着怒火嫌恶,脸色十分难看。
一旁服侍的袅烟冷静着将杯盏拾起来,吩咐外头的丫头进来收拾干净地面,一切妥当了才将擦拭干净的翠白玉杯盏重新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洗梧茶飘着水雾,氤氲出淡淡馨香,她将茶水递给明色,“娘娘,还在为昨夜之事烦心吗?”
明色挑起狐尾眉眼斜着她,语气尽是尖利,“本宫为何要烦?”
袅烟面容低敛着,淡淡一笑,“明寿王是西北属地诸侯,地域之大放眼整个殷商在没有可与明王比肩的,整个殷商王宫都知晓娘娘母家,尽管昨夜有些酒后失仪,却也实在没什么值得心烦的,也许娘娘在心烦自己没能给大王留下好印象,又或许……”她故意拉长了尾音,“又或许娘娘在心烦今夜子妃便要奉昭侍寝。”
疾风而来的掌声响得干脆,袅烟被那一巴掌扇红了脸,却仍是跪坐在明色身旁低着头,没有后退却缓缓跪拜了一声,“娘娘息怒。”
明色怒红着脸,高高仰头挑起凌人姿态冷眼斜睨着她,“本宫的心事合适轮得到你一个奴才多嘴!”
袅烟俯叩在地上,没有抬头,声音却异常冷静,半点不似之前唯唯诺诺的婢女,“袅烟既在娘娘身边伺候,自然想为娘娘分忧。”
“分忧?难不成你一个奴才能叫大王改了今夜侍寝的口谕吗?”明色冷哼一声,眼眸尽是不屑。
{}/ 袅烟怔了一瞬,悄然低眉回去,“娘娘睿智,袅烟别无所求,只盼娘娘得偿所愿了,可以帮奴婢寻一个人。”
明色手上的动作微顿,嘴角漾起一抹笑意,“哦?”
袅烟叩在地上,行了大礼,“奴婢的妹妹与奴婢走散了,如今就在这殷商王朝安阳城中,袅烟尽力辅助娘娘,只盼娘娘凤临天下之时,帮奴婢寻回亲人。”
明色凝着袅烟,嘴角含花流转,“终于吐露真心了。”
“奴婢将自己的贪心欲望尽数交托于娘娘面前,只求娘娘宽心信任。”
她这话不假,有一些心思的人用起来总是给人感觉抓了辫子,若是没有弱点没有渴求欲望的人,叫人如何放心?手上攥着把柄每用一次才会格外踏实,尤其是明色这样野心勃勃的人。
明色额首,放下手上的杯盏,“各取所需,如此甚好,本宫答应了,你起来吧。”
袅烟叩拜一番,“袅烟多谢娘娘。”
明色唤了一声“来人”,便从外边恭恭敬敬猫腰进来一个阉人,朝明色行礼,“娘娘。”
“去请明鸿殿的蘅美人来。”
阉人不敢抬头,喏喏问道,“回娘娘,外头雨势不,是否现在去请?”
明色吟笑冷哼一声,语气尽显傲慢,“去请便是,就说本宫这里有好东西于她,届时她定会巴巴上赶着过来。”
阉人身子贴着红木地,恭敬着“喏”了一声,便退出门外,一转身进了如瀑的雨帘。
外头的奴隶推拉门开关的一瞬,钻进来一阵湿气不的凉风,明色不经意打个哆嗦,面上生出一抹凄凉色彩,“本宫的母亲便是这样一个瓢泼雨天离开的。”
袅烟将狐绒毛薄氅披在明色身上,轻轻道了一声,“娘娘,当心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