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庭议事空阔大殿之上皆是绒毯,四周对称六根三人合抱的玄色撑天柱,底座纹着祥云图徽,似是撑起了商王朝依仗的天意隆恩,高阶之上安然王座,扶手雕栩栩龙头,龙颜威凛四面霸气朝天吼叫,乃是王室图腾,此刻子昭一身华服从高阶走下,王冠珠帘隐着明朗倜傥的君子面。
子昭身后跟着仪仗入礼的宫人,明黄色纹墨线盘龙长靴踏着阶梯而下,他朝傅说走过去,指节分明的手指从暗色锦缎金线锦绣磐龙爪的衣袖中伸出来,将匐跪在地上的傅说拉起来,“若是甄意与你有情,寡人自然会成全你们,倒是你。”握着傅说的手紧了紧,继而面上显出春风笑意,“不知傅说可愿以暂以礼臣身份,替寡人迎接子将军家的阿嫮入宫?”
傅说猛然抬头,眼瞳中强忍着撕裂的痛意,带了微微血色,牙关咬紧终是低下头去,“怕是不妥罢,傅说是低奴,今日有幸上殿已是人生万中大幸,并没有资格替大王做事。”
他说得不假,傅说是在民间与子昭交好,但是一夕之间子昭成了君王,自然不可以再与低贱的奴隶有任何接触,否然就是污了商王与整个王室之名。
子昭倒是无妨笑了笑,“傅说莫怕,寡人与傅说在民间交好,自然知晓傅说并非普通凡种,我自是有心将你留在身边,将你胸中宏图之至一展于天下,只是当下寡人刚刚即位,有些事心有余却还做不到,你且等一等,眼下先帮着寡人充盈秦宫,你可愿意?”
如此谨微细腻的说辞,竟叫傅说再寻不得半点回绝,他自然希望可以在子昭身边尽心辅佐一展雄心,可心爱之人被子昭所看中,他心痛自己竟无半点可以守住子嫮的本事,强忍着眼眶潮红,朝子昭行了个深重大礼,额头磕到绒毯上发出一声闷响,“喏”。
{}/ 阿蛮被骂着,也不会还嘴,愣愣戳在原地,乌亮亮的眼睛只瞧着子嫮。
子嫮倒是不甚介意,她尚且还没习惯子府规矩女儿端庄优雅的手足举止,怎么能责怪阿蛮呢,听着甄意吵闹得实在烦心,便朝摆了摆手,甄意立刻收了音,脸上却还是苦闷着,子嫮照了照铜镜,在发髻处用手拨弄了一会,眼睛扫过桌上一排朱钗,“甄意,把珍珠鎏金盘花那只珠花递给我。”
斜斜插进去,原本甄意想留着这片发髻簪纹路的,如今把珠花插上虽然显得有些不搭调,却有种不与世同的别样风致,子嫮对着铜镜转了转头,只觉得一个头竟然两个重,不觉好笑,“就算是显示我子府风光无限,也不能将这世上贵重华美的璎珞流苏钱都装饰起来罢。”说着,便伸手抽掉几只金纹繁杂贵气绰绰的簪子,对着镜子照了照,便起身,“这样也好,若是一开始便招摇风采,今后我还不知要做多少戏。”
甄意自然明白子嫮的意思,便也没再多劝,俯身将子嫮御赐华服下边的褶皱平了平,起身将双手规规矩矩地持在身前,与阿蛮一同跟在子嫮身后走出了房间。
外头的日光明媚无暇,绸缎子一样光滑的薄云飘忽着,虽不知要飘往何处去,却瞧着十分安逸自在,难得的快活。
越过房门,踏着青石板路走过拱门,径行通幽桃枝路,一步一步距离自己的过去生活愈来愈远,子嫮端走在前边,心中生出几分感慨,脚步又想慢些又想快些,心想着可以停留片刻时光,也担心等着的人等的久了。
罢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