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营中,几位将领加上小校、兵卒有十多人,却没一丝声响。
看到金建昌、张茂才头扎麻布进来时,丁雄辉和吕傲呆住了,而南宫瑾心里却是一声哀叹,倒是陈柏水嘴角挂上了一丝不引人注意的笑。唯独冯越毫无所动,只是眼中多了一种‘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认输’的坚毅。是的,他还有最后一招——总兵印信!
金建昌眼圈红红,向各位道:“主帅过世了。”在场所有人齐齐看向金建昌,等他下文。金建昌继续道:“过世前,已向我等确认冯将军所言属实。”
现场诡异的一静,陈柏水猛得站起来,大吼:“不可能!”指着张茂才,“你给我说实话!”
张茂才上前向陈柏水行一礼,“陈将军,当时情况如金将军所言,末将一直在边上看着,直至送走主帅。”
南宫瑾与冯越似乎都没想过情况会这样,二人不自觉的对视一眼。
冯越起身,“麻烦二位了。”接着大声道:“来人,陈柏水袭杀主帅,至主帅重伤不治身亡,证据确凿,现革去参军一职,押入死牢!”
一下冲上来四名大汉。
“谁敢!我才是天成卫主帅!”陈柏水大喝一声。可那四人根本不为所动,仍像恶虎般扑上,除了陈柏水外衣。
只听陈柏水撕心大吼:“冯越!我要杀了你!”竭力挣扎,又上来二名大汉,合六人之力才把陈柏水绑起半抬着出了主营。一路还听见陈柏水的撕吼‘你们都给我死!我要你们死!’
冯越轻轻呼了口气,真没想到最后一刻,张茂才会站在他这一边。
现在,还有最后一场戏。于是,他拿出怀中的总兵印信,大声而又沉重的说:“这是主帅亲手交给我的,对暂代之人做了安排。”
事已至此,大家默默看着冯越,等他下令。
“主帅安排,由南宫瑾暂代天成卫主帅一职。”冯越说完看向南宫瑾。
这句话,真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南宫瑾瞪大眼睛看着他,完全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抢了半天,居然把这东西给自己?!
“怎么是他?”吕傲跳起来,还急着要说什么,却被金建昌一把按住,冲他摇摇头。
居然猜错了。张茂才注意到南宫瑾是完全不知情的反应,心里暗暗骂了句‘老狐狸。’
见南宫瑾根本没上来接这个印信的意思,冯越直接送到他面前。
南宫瑾站起来,盯着他,还是没接。
冯越苦笑一声,“这是梁老将军的安排。是守是降,就听南宫将军的了。”怕他还是不接,又补充道:“在下并不擅长打仗,但南宫将军练兵、组阵,指挥有度,最关键的是南宫将军麾下伤亡数是最少的。”这些话即是说给南宫瑾听,也是说给在座各位听。说完停了停,看着他小声道:“是你建议主帅守城。”
半晌,南宫瑾像是狠了狠心接过总兵印信,转向大家道:“不管天成卫如何,我南宫瑾不会让各位担这个责。但,既然各位不用担责,我只有一个要求,令出必行!若发现阳奉阴违、贪生怕死,全部军法处治。”扫视了下众人,又道:“给大家一炷香时间,若有人觉得可以担天成卫主帅之职,总兵印信就在这里。”说着将印信放到主帅桌上,转身出了主营。
冯越没想到他还有这招,暗笑一声。这世上,还真是谁都不是省油的灯,也在他之后出了主营。
主营里,吕傲先嚷起来,“为什么是他?!”
丁雄辉也睁大眼睛看着金建昌。张茂才只是笑了笑,眼观鼻、鼻观心,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金建昌叹气,“你们觉得还有谁比他更合适?”
吕傲道:“冯将军就算不会打仗,还有金将军、张将军。南宫瑾不过是个外人,他连军人都不是,富家子罢了……。”
“关键就在这里。”金建昌看了看两个小的完全不解的眼神,只得解释道:“你们觉得天成卫还守得住吗?没粮没武器,几千百姓、一千多兵,敌人呢?其它不说,那些怪物……。”
“说不定,有奇迹。”吕傲不死心。
金建昌笑了声,“是啊,只有等奇迹了。也就是说,除非出了奇迹,我们天成卫的主帅才不用死,只要兵败、城破,都只有死路一条。这样的主帅,你们哪个来当?”
吕傲一时语塞,丁雄辉问道:“那为什么陈将军还要抢?”
“因为他杀了梁老将军!他不把主帅的位子抢到,就是现在的下场。如果他是主帅了,至少这一节是抹过。至于后面,就看他拉几个人垫背了。”
“不行,这事要告诉南宫瑾。”丁雄辉急着站了起来,要出门。
金建昌一把拉住他,“二公子会不知道?他要不知道就不会说所有的责任他担了。”
“他知道为什么还要接?”丁雄辉还是想去告诉他。
金建昌叹气,“因为他家有钱呀。你们哪个家里出得起钱,买你们的命?反正,我是不行。”
几人沉默了一会,吕傲不甘心的挥了挥手,“这就是要听他的了?!”
金建昌笑起来,“他也不差。组的战阵很有点作用,练兵练的是不错。如果我们这次不死,倒是可以偷个师。再说,他本就可以走,到现在还留着,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但这天成卫主帅,人家不一定看得上眼。南宫氏本就是有武装的,我记得有次帮我们打过鞑子,虽然最后鞑子走了没打起来。真想过打仗的瘾,手下几个堂加起来,也不比我们天成卫人少了,还听话。”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要谢他了?”吕傲看了看金建昌。
“这个不好说,但目前,至少帮我们解决了个难题,我们只要听令行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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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瑾并没走远,只是在城头,借着渐亮的天光看着不远处那一百多个站着一动不动怪物。冯越站在他身旁,二人谁都没讲话。
“不好意思,想来想去,只有你合适。”冯越怀着歉意道:“应该先和你商量的。”
“不好意思?要我的命就一句‘不好意思’?”南宫瑾没好气的说。
过了半晌,冯越点头,“是不对。所以,不论二公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冯越都陪二公子受了。”
“你要陪葬?”南宫瑾突然笑了笑,摇头,“算了,你又不是女人。”
“我也没什么了,就这么个承诺,黄泉路上多个伴好走。”冯越也笑了笑,换了个话题,“接下去怎么办?”
“不知道。”南宫瑾顿了顿,又道:“白莲教一直在拿人做试验,那些药人就是。我和梁老将军说过,担心围城的目的并不是城里的物资,而是人。”
冯越神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之前做生意去过土默川,见过那些药人。白莲教舍不得拿教众做试验,就用鞑子的部兵。现在,估计觉得部兵也不够用了,索性来中原抢活人。虽然我觉得那些药人活不了多久,但我不知道天成卫撑不撑得到他们全死光。”南宫瑾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并不确定。
冯越也盯向城外的那百来个药人,“你这个猜测会引起恐慌。”
“所以,我只和梁老将军谈过。”
过了很久,冯越又问道:“怎么办?”
南宫瑾笑起来,“多想无益,反正他们真打进来,我们也挡不住。不如我们就做自己的事……。”话没说完,突然问冯越,“你觉得那些人站的位置是不是有些……奇怪?”
冯越也盯着看了看,并没看出什么来,“这应该是个阵吧,上次韩将军……,总之,他们一进去就打圈,然后,那些人听到啸声就从这样极速变成圆形。”
“阵?”南宫瑾仍是仔细看着,神色渐渐变的有些狐疑。
冯越看看他,问:“看出什么了?”
“说不好,但……。冯将军,能不能麻烦让人把那些……站的点画下来?”
冯越突然行了个礼,“主帅下令就是,末将必定令出必行。”
南宫瑾看看他,露出个苦笑。
回到主营,房里几人早已在等他们了。果然,见南宫瑾进来,四人齐齐起身,行礼道:“末将见过主帅。”
南宫瑾暗叹口气,收起桌上总兵印信,向各位道:“好,既然大家都认了,那二件事。第一,公审陈柏水、林飞。地址定在城中,让天成卫百姓一起参与。第二,为天成卫主帅梁烈梁老将军,依军礼举行火葬,但因是战时,物资有限,仪式从简。以上二事,请冯将军安排,午时前开始,一个时辰内结束。另外,各门留五十兵卒守门,其余均参与公审及葬礼,此事请吕将军负责。同时,也请吕将军带五十兵卒负责巡逻,发现敌情立即停止各类事项,按原各自职责对敌。请丁将军带五十兵卒负责现场秩序。金将军、张将军,二位也是人证,在此期间,麻烦二位协助冯将军处理相关事务。”
五人齐声道:“末将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