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辅家的小酒娘（重生）》 18.野猪、土匪和美人

    天色渐晚，从陷阱的洞口看去，一轮圆月被枝桠戳得支离破碎。在此时此刻的谢月归眼中，这副景象是无比凄惨的，正如她自己的情形一样。

    谢月归蹲下了蹦得发麻的腿脚，捂着饿到乱叫的肚子，十分沮丧。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肯定要十分悲惨地死在这洞底了。

    然而下一瞬，她的想法就改变了——或许她还可以死得更悲惨些。因为洞口上头一阵呼啦啦的声响过后，有一个黑壮壮的猪脑袋，正拱进洞口，用一双十分明亮骇人的大眼睛瞅着她。

    “呀啊啊啊啊——！！”

    谢月归见了鬼似的尖叫起来，那是一头野猪啊！！

    野猪呼哧呼哧抻着脑袋，踩着洞口边上，似乎一点也不怕会掉进去。它应该是饿极了，一溜口水滴下去，不疾不徐落在了谢月归眼前地上。

    谢月归带着哭腔劝野猪道：“求你千万别下来啊！下来就永远上不去了！再说，我的肉不好吃，真的不好吃！我身上没有肉！”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瞎扯，她甚至想扯起衣服让野猪看清楚，她身上真的没有几两肉。无奈这是头野猪，不是个野人。

    野猪不为所动，前蹄试探性地往洞口里滑了一下，谢月归又惨叫起来。

    “救命！救命啊！野猪要吃人啦！”

    她扯出了生平十六年来使过的最大嗓门，差点破了音。野猪似乎被她吓了一跳，蹄子收回去了一点。谢月归一看，立刻不停歇地尖叫起来，试图赶走野猪。

    一人一猪对峙许久，谢月归的嗓子终于哑了。野猪又占了上风。

    正是临近冬日的时候，想必这山上找不到什么肥美猎物，这野猪怕是饿得不行了，才不会轻易放过眼前这个鲜美可口的小人儿。它的蹄子又开始扒蹭洞口，锋利的犬齿闪着寒光，脖子上刚硬的鬃毛全部竖了起来，活像个戴了一圈火钳的猎狗。

    谢月归吓得呆了，抄起手边一颗小石头便砸了上去。

    小石头“咚”地砸在野猪短鼻子上，它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了凶残的叫声。它彻底被激怒了，前蹄一蹬，眼看就要一跃而成向谢月归咬去——

    谢月归惨叫着抱住了脑袋，口中叫道：“对不起高公子！等我下辈子再去找你吧！再见了！”

    然后野猪“嗷”地一声，倒了下去！

    谢月归紧紧闭着眼睛，想象着野猪已经咬住了她的后脖颈。她惊讶自己居然还有勇气去摸了一把脖子，却发现没有流血也没有疼痛，咦，怎么回事？

    好奇心战胜了恐惧，谢月归眯起一下眼缝，向外头瞅了一眼。

    她仍然在洞底，眼前是黑漆漆的泥土，却没有那野猪的身影。

    谢月归更加好奇了，含着两包眼泪，慢慢抬起了头。

    只见那轮七零八散的圆月下，已经不见了野猪的脑袋。可是有一圈人脑袋，正围在那里看她，像在看什么稀奇动物一样。

    谢月归愕然睁大了双眼。有个人看见她的脸，兴奋道：“老大，这是个美人儿！”

    有个披散着黑发、目光锐利的汉子打了下他的脑袋：“你有没有点出息！”

    一阵惊喜冲上了谢月归的头脑，她想自己是得救了。她向上面的人伸出了手：“几位好心人，可不可以拉我上去？”

    那个汉子一把抓住了她颤抖的手：“当然可以！”

    汉子力气很大，拉起谢月归来毫不费力。她双脚再一蹬，就爬了上去。眼前豁然开朗，重新又看见了花草树木。谢月归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啊！活着回到地面可真好！

    一圈汉子都鼓起掌来：“老大威武！既打下了野猪，又猎得一个美人儿！”

    野猪？谢月归顿时紧张起来：“那头野猪呢？”

    一个胖子说：“你是不是瞎？野猪不是在你脚下吗？”

    谢月归脸都白了，低头一看，一双猪眼睛正愤怒地瞪着她。刚要尖叫，那个为首的汉子过来踢了一脚猪脑袋，拔起了插在它脊背上的一柄长刀。

    谢月归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就坐到地上去了。

    那个汉子将向地面滑下去半截的谢月归捞了起来，拽着她就要走。谢月归又是一惊，挣扎道：“去哪？”

    一群人都哈哈大笑，那个汉子笑道：“去哪？当然是回凌云峰！”

    他指了指与这座山挨着的一个山头，谢月归傻了眼。

    凌云峰？她听鲁尔说，过往此地的商队都会特意躲开凌云峰而绕这边的远路，为的就是避开凌云峰上一帮土匪！那眼前这群不会是……

    谢月归吓得发抖，她不过想要回去看一眼高公子，怎么就那么难啊！

    她哭喊道：“求几位放了我吧，我是个孤儿，我没有亲人的。你们绑了我去，也拿不到赎金的！”

    一阵哄笑震得山欲倒。那个汉子收了刀，仰天大笑道：“看你一身破衣裳就知道你没钱。不过你是个美人儿，没钱也不要紧！走，跟我回去做压寨夫人！”

    谢月归死活不依，手紧紧扒着一棵老树干不肯走，抠得那树都秃噜了皮。她又死命哭喊着，那汉子不耐烦了，一掌劈在她后脑，她便瘫倒下去了。

    等再次睁眼的时候，谢月归意识到，她大概已经在凌云峰了。

    眼前是草屋顶，她挪动了一下，发现手和脚都被捆住了，整个人被绑得像个大粽子。

    谢月归转转眼珠想喊，发现嘴巴也被堵住了。她绝望地在草席上翻滚，想找个地方撞死算了。无奈这草席搁置在屋子中央，任她怎么翻滚，也滚不到墙那边去。谢月归折腾了一阵，又累又饿，终于不想动弹了。

    闭着眼不知养了多久的精神，突然屋门吱呀一声开了。她警惕地瞪去，只见进来的不是那个大汉，而是个美貌女子。她一身农人打扮，戴了发巾，黑亮的眼睛冲她一弯，粉嫩的脸颊边便笑出两个小酒窝儿。

    谢月归立刻被征服了，用友好的眼光向她示意。

    女子步态轻盈地走过来，跪坐在她身旁，放下了手中竹筐，那里头搁着两个热腾腾的大馒头，和一碟萝卜小菜。谢月归的肚子马上非常配合地鸣叫起来。

    谢月归咬着布巾冲她尴尬一笑。女子也回应她温柔一笑，谢月归心都要醉了。

    “可惜了，也落到这土匪窝里。若有办法，我一定要把她救出去，和我一起回秀水村。”

    谢月归心里这样想。那女子已经解开了她身上绳索，温柔地抱怨道：“庄启寒那个家伙，也太粗鲁了些。”

    谢月归脑子转了转，想这庄启寒该不会就是那个绑了她来的人吧。她挣脱绳索坐起来，伸了两下胳膊：“谢谢你！”

    女子又冲她一笑，将竹筐推到她面前：“吃吧。他们不准你出去，抱歉。”

    她声音非常好听，与谢月归黄鹂一样的清脆活泼不同，她讲起话来要温婉许多。谢月归难以想象她是怎么在这土匪窝里活下去的，顿时又多了几分同情。

    大口咬着又热又香的馒头，谢月归抛弃了她方才要寻死的念头：“好吃！”

    她笑得十分开心，那女子也笑了：“我叫程璧。你叫我阿璧便好。我听庄启寒说，你昨日和野猪对峙十分勇敢，还提到了一个人，叫做‘高公子’？”

    馒头啪嗒落了地，谢月归呆了一下，赶紧又心疼地捡起来，拍了拍灰：“什么高公子？我不知道。”

    她想起昨日大喊的那句“高公子再见了，来生再会”，便觉得臊得很。怎会偏偏教他人听去了呢？

    程璧温柔地抚上了她的手：“你不必怕。庄启寒那家伙只是想知道，你认识的高公子，是不是就叫做高华瞬？”

    谢月归的馒头再次掉在了地上。这回是程璧帮她捡起来，拍了拍灰尘，塞回了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