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辅家的小酒娘（重生）》 16.对簿公堂

    临近冬日的夜里凉意重寒。谢月归裹着薄薄的毯子，倚在硌满石子的地上，极不舒服。这样睡了十多日，她娇嫩的身子实在有些承受不住了。

    上辈子在薛家，虽然遭难，却也是日日锦衣玉食地被供养着。在秀水村的生活虽说算不上奢靡，却也饿不着冻不着。所以像这样的罪，她还真是头一回遭受。

    谢月归挪了挪脑袋，避开那根杂草。身体上的不舒服很快又被心中的愁云驱走。她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回去高公子那里。辗转反侧中便睡着了。等她再醒来，发现商队里已不见了那瞎子算命的身影，仿佛昨晚都是一场梦。

    鲁尔仍然睡得很香，像只猫似的打着小呼噜。一只胳膊还搭在她肩头。谢月归拨开他的手，茫然地呆坐着。

    八日后。

    高华瞬走进了陌县县衙的大门，告了钟家大少爷一状，说是钟家人拐走了秀水村一个小姑娘，现在那小姑娘已经不知所踪，不知是死是活，求县太爷做主。

    这位县太爷在京城也有位靠山，很不巧，正是惯于与薛家相看不顺眼的孟家。县太爷便是那孟家一支旁族。孟家在陌县，可是向来不怕钟家的。不仅不怕，为着他有个官衔，还总明里暗里压着钟家一头。

    眼下高华瞬跪在堂前，说道：“我家小娘子生得美貌，自小便与我有了婚约，无奈她父母去的早，便来投奔了我。

    当日我来此秋试，她便趁着赶集前来看我。却不料被钟家大少爷盯上，那日晚间在客栈便被掳走了。我一路追去，早已不见她人影。想是被钟家不知带到哪里去了。我实在心痛又愧疚，还望县太爷做主！”

    县太爷眼珠一转，见他是此番秋试中颇被人看好的一位，他便留了个拉拢的心思道：“竟有这等荒唐事，钟家强抢民女，实在胆大包天！来人，带钟霖！”

    钟霖来时，见高华瞬岿然不动跪着，连眼色也不肯给他半分。一面咬牙骂他家管事的无用，一面在心里嘀咕：这县太爷今日是卖的什么药？

    县太爷见他一双眼睛只在高华瞬身上乱转，满存疑惑，却对他这个堂上之主视而不见，便冷笑一声，重重拍惊堂木道：“大胆钟霖，还不跪下！”

    钟霖一惊，怒喝道：“你个鸟官，你敢叫我跪下？”

    高华瞬微闭了下眼，嘴角似是在笑。县太爷一声怒喝，两边衙役立刻上前，强按着钟霖的头教他跪下。钟霖咬牙切齿，口中叫道：“好啊！原来是你们合伙来算计我！看等我爹上了京城，告诉薛家，不扒了你们的皮！”

    原来钟霖的爹近日要上京为那薛兴元贺寿，此时已走了十几日了。若非如此，高华瞬也不会行此险招。毕竟他一个弱书生，哪来的手段能与钟家家主对抗？高华瞬听着钟霖与县太爷对骂，面上仍挂着那副微微的笑容。

    好容易钟霖迫于衙役的殴打闭了嘴，县太爷气喘吁吁又拍了一通惊堂木：“大胆钟霖，强抢民女，你可知罪？”

    钟霖自然是一头雾水：“什么？”

    县太爷骂道：“秋试第一日晚，你抢了高华瞬的未婚妻谢月归，现在她人在何处？”

    钟霖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怒目瞪着身旁跪得笔挺的高华瞬：“你敢诬陷我！”

    高华树头也不扭一下，只看着前方说道：“是不是诬陷，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一路追到那城南树林里，可惜她便没了影了。也不晓得她现在人在何处。我相信县太爷一定会为小民做主，寻回我那可怜的未婚妻。”

    钟霖破口大骂道：“你哪里有证据，能证明是我做的！”

    高华瞬顿时双眼含泪看向县太爷。县太爷冷笑道：“将客栈的带上来！”

    那日在客栈值守的小二被带进来，吓得路都不会走了。钟霖用能杀人的目光瞪着他。他怕钟霖，可他更怕手握大权的县太爷。立刻便招认了那晚，确实有一群钟家的摸上客栈二楼，拽走了一个姑娘，从此再没见过。但那姑娘姓甚名谁，他真的一概不知。

    县太爷挥手教人带下小二，冷笑着看钟霖。

    钟霖从听到提及城南树林便有些心虚。那里正是他使杀手设下埋伏，却吃了个哑巴亏的地方。若是高华瞬再将此事抖落出来，县太爷派了人去查，指不定能查出什么来，到时候他这故意杀人的罪名，可就比强拐民女重多了。

    现下他千算万算又忘了堵住小二的嘴……钟霖头上冒了汗，一时竟想不起该如何应对了。

    县太爷见他这副模样，便当他是默认了。趁着钟家家主不在，他也想好好打击一下钟家的威风，便要立刻上刑，逼问那谢月归被撸到何处去了，以及现况如何。

    钟霖眼瞧着衙役拿着各种刑具走来，头样便要来夹他的手，他便慌了：“等等！我说！我说！”

    他竟这么快就怂了。高华瞬心中鄙视冷笑，面上却忽然动容，转身扳住钟霖的肩膀，眼中含泪道：“不知是草民我哪里得罪了钟大少爷，竟惹得钟大少爷如此动怒。可那孩子是无辜的，我只求钟少爷将她还给我。我与她自小情深，还望钟少爷千万不要伤害她！”

    钟霖真是有苦说不出。他当然不知道那小姑娘在哪里啊！她不是早就被高华瞬带走了吗？对啊，她既被带回了客栈，县太爷怎么能不知道呢？

    钟霖灵机一动，躲过了衙役伸向他的手，喊叫道：“大人，您听我说！我真的没有带走那小姑娘，她后来被高华瞬带回去了啊！她还在客栈里又住了好几日呢！”

    县太爷一惊，用比他更大的声音吼道：“放肆！竟敢满口胡言！若是她早被带回，高华瞬又怎敢来此伸冤？”

    高华瞬立即道：“草民断不敢耍弄县官，都是这个钟少爷在挑拨离间，还望大人明察！”说罢重重磕下头去。

    县太爷不再听钟霖的辩解，直接叫人把他带入大牢审讯了：“务必给我审出那谢月归的下落！”

    钟霖惨叫着被拖走后，县太爷捋着胡子道：“无事，你先退下！”

    高华瞬低头退出。

    外头晴光正盛，高华瞬也心情大好。

    ——好一个愚蠢的钟霖。被县太爷抓来当成出气的靶子，还不自知。县太爷也是个爱要面子争权夺利的，不管钟家撸人这事是真是假，只要他高华瞬敢编，这县太爷就敢信。他二人相互利用，不过是因为钟家刚好是共同的敌人罢了。

    可惜，就算钟霖突然脑袋开窍想明白了，恐怕也为时已晚了。就算审到下辈子，钟霖也断不可能说得出谢月归的下落。倒要委屈他多受些刑罚了。若是县太爷不小心打死了人，说不定日后还能将此事也利用上一笔。

    高华瞬笑得非常满意。现在令他不满意的便只剩一件事：不知他的“小表妹”，什么时候能回来？这回等她回来，必要好好将她拴在身边才行。

    高华瞬这方闹了个天翻地覆，谢月归那边却是毫无动静。

    她自那日起，细想了很久。最后总结道，她若回去，迟早会因逃婚的事带累高公子。若不回去，也不一定就如那算命的所说，会使高公子遭受什么无妄之灾。

    且不说那瞎算命是否在瞎扯。就算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只要她，谢月归，这辈子都不嫁人，不就好了？

    谢月归自认为找到了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于是她没有回头，而是将眼泪往肚里咽，跟着商队继续向北，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