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辅家的小酒娘（重生）》 12.露宿

    高华瞬带着谢月归躲在树丛里，外头也寂静下来。两方都在无声对峙，寻找着对方位置，期待一击必杀。

    谢月归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真是又难过又愧疚。这会儿她只能捂着嘴巴，连气都不敢喘。

    高华瞬在黑暗中潜伏观察半晌，最后转头对谢月归做了个“嘘”的手势。谢月归微不可见地点头，然后高华瞬便摸了出去。

    谢月归缩着脑袋趴在树根上，歪头听动静。只听外头热闹起来，刀剑声不绝于耳。她流着泪想，对方好像人很多的样子，要是高公子死在这儿了，那么她肯定也就活不成了。唉，薛家啊薛家，怎么总是这样阴魂不散？

    不知过了多久，被遮掩在乌云后的月亮露出些光来，声响渐渐停止了。谢月归听见有人嚎叫着跑远，颇像那钟家大少爷的声音。她等了一会儿，不见高华瞬回来，只好抖索着自己爬出去找他。

    林间地上趴了一地的人，还流了不少血。血腥味儿将她冲击得脑子手脚都不好使了，走着走着，便往前摔了一下。

    眼看要伏到一具尸体上去——然后一只沾了血的手将她捞了起来。

    谢月归魂飞魄散想往后退，手臂却被抓得死死。高华瞬喘气看着想后躲的谢月归，眼神黯了一黯，将她放开。

    “谁叫你跑出来的。”

    谢月归这才发现是高华瞬。

    “啊！你还活着！”

    高华瞬嘴角抽了一抽。谢月归立刻奔上来将他抱住：“太好了！我还以为我们俩都要死在这儿了！”她放声哭起来，又惊起了一片飞鸟。

    高华瞬将她不轻不重地推开：“我可没打算跟你一块儿死在这里，那可太丢人了。回去吧。”

    谢月归一把鼻涕一把泪，全抹在他衣服上：“我都不知道你还会打架！那这些人怎么办？”她透过手指缝儿看了眼地上横七竖八的人，赶紧转开眼睛，这才发现高华瞬左手上还提着把刀，刀尖儿和他胳膊上都滴着血。

    高华瞬仍然没有放下那夺来的刀：“不用管——这种事报官也没用，钟家只能吃个哑巴亏。快走，那帮废物或许会搬救兵来。”

    谢月归轻声说：“你受伤了。”

    高华瞬笑了：“不是我的血。”

    他脸色有些苍白，在枝桠间零散的月光下更显得玉面秀容。反手将刀倒转，刀刃朝内，远离谢月归，便护着她向树林外退去。

    谢月归很努力地控制住打颤的脚不给他拖后腿，不多时便出了树林。在荒野上，就可以将四周情况看得很清楚了。地上还留着歪歪扭扭的车辙印子，想是方才钟家人逃走时留下的。

    “废物。”高华瞬冷哼：“薛家能有这样的废物打下手，看来是离死不远了。”

    又是薛家。听起来他好像和薛家有仇似的。谢月归心里一沉，想问又不敢问。

    “我们要怎么回去？你明天还要考试呢。”

    谢月归轻声问，努力不去想薛家的问题。

    高华瞬说：“不急，下一场是在三日后。”然后指了指一处隐蔽之地：“你以为我是怎么来的？”只见一株老树桩上，竟拴着一匹高头大马！

    谢月归又惊又喜：“哇！你好聪明，还知道骑马来！”

    高华瞬：“……”

    他很不想回答这句，便解开绳索，将刀挂在腰间，将谢月归轻轻一举，便将她送到了马背上。

    谢月归吓得扒住马脖子，手都快抻到人家眼珠子上了，惹得马儿不耐烦地踢了下地。

    “你不要乱动，”高华瞬叹气，“让我来。”

    他翻身上马，稳住了马儿，打了下谢月归死抓住马鬃毛的手：“不想死的话就别乱摸。”

    谢月归缩了手，怂成一团：“那我手放哪里。”

    高华瞬默不作声一手勒了缰绳，一手将她两手握住，蜷在她小肚子前。

    “驾——”

    枣红色的马儿转了方向，踢踢踏踏跑起来，速度越来越快。

    谢月归仍然不敢相信她现在居然窝在高华瞬怀里，手还被他抓着！她有种错觉，可能刚才她就已经被钟家人给打死了，现在是在天上飞呢！

    可是天上既不会有迎面扑来的冷风，也不会有嘚嘚马蹄声，更不会有人在她背后轻笑着说：“你今日这祸闯得这么大，表妹，你该怎么赎罪？”

    高华瞬故意将错处都算在“表妹”身上。其实，就算她不出现，钟家人也是要来整他的，只不过她太倒霉，刚好一头撞上了。

    “啊？？”

    谢月归的神思又被拉回现实，被高华瞬训斥得满面通红，快要哭了：“对不起！我本来只是想去看看你……都是我太蠢，一直给你惹麻烦……”

    她想抽出手来擦眼泪，被高华瞬摁了回去：“不想死就别乱动。”

    谢月归抽泣道：“我的眼睛被迷住了，睁不开。”

    高华瞬教马儿放慢了速度，腾出那只牵着谢月归的手，向她的眼皮子上轻轻抹了一抹。泪珠儿被风打了一回，已经变得冰凉。高华瞬的心突然又抽疼了一下。

    哪里是她给他惹麻烦，分明是为了他才被卷进来的。这样担惊受怕，不是他所期望的。

    高华瞬又握住了她两只手：“没事了。”

    他掌心有些凉，谢月归却觉得好似握住一块热炭，心里也暖极了。他的胸膛比手摇暖一些，教她感到很心安。谢月归又想起第一回见面被他背着的时候。她想，她真是把高公子全身的便宜都占遍了。

    马儿停了下来，高华瞬掐着腰将面红耳赤的谢月归抱下马来，向四周环视了一圈儿。这儿是一处荒地，稀稀拉拉有几棵老树，老树后头竟有条小河弯弯绕绕地经过。

    “这……为什么我们不往陌县去了？”

    高华瞬找个不显眼的背风地儿把马栓起答道：“钟家人没能得手，今晚必会有人盯着我客栈那里。今晚索性在这儿躲一躲。”

    躲一躲的意思……难道是，是要两个人一起露宿野外？

    谢月归突然兴奋。

    高华瞬发现她的眼睛瞬间亮了，扭过头去笑了一下，说：“别乱跑。听说这里野兽很多，喜食年轻漂亮的女孩儿。”

    谢月归赶紧蹭到他身后紧跟着。

    “饿不饿？”

    谢月归的肚子立刻回答了一声。她捂着脸说：“你有带吃食出来吗？”

    高华瞬说：“当然没有。”

    没有，那你为什么还要问啊。谢月归鼓着小嘴，靠着树桩蔫蔫儿坐下。看来，今晚是没力气发生些什么了。

    高华瞬察看了周围树木一番，从树枝上摇下几个果子，确定无毒便拿回来扔给谢月归：“吃吧。不要乱跑，我去河里沐浴一下。”

    谢月归本来看到野果大喜过望，正要下嘴咬，又听他说要“沐浴”，顿时呆了一呆：“可是这么冷的天？那水是凉的诶。”

    高华瞬脱了血迹斑斑的外衣，扔在地上道：“无妨。我再说一次，你不要乱跑。若是野兽来了，你要记得帮我挡住，好还我对你的救命之恩。”

    谢月归怂着脑袋，点了点头。

    里衣上也渗了血。高华瞬很是嫌弃，扯了一把领口，谢月归赶紧捂着噗通噗通跳的小心脏转开了头。

    高华瞬余光看见，挑了下眉尖儿，走了。

    谢月归心不在焉抱着果子，听见小河里哗啦一声。她张嘴咬了一口，顿时疼得“唉哟”一声，她咬到自己的手了！

    高华瞬的声音隐隐传来：“怎么了？”

    谢月归手忙脚乱捡起滚落在地的果子，心虚道；“没事！”

    高华瞬将自己脱得只剩里裤，半裸着入了河。河水果然是冰凉的。他深吸着气，慢慢浸入身子擦洗着。左臂上还有道浅浅的刀伤，他撩起水，轻轻冲掉了上面血污。想了想，又将头发披散下来。发梢垂入水中，晃出好一圈动人的涟漪。